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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景堯沒再多說什么,推開房門進去,將獨自落寞的人隔在門外。 病房是寬敞的套間,小型休息室緊閉,傅泊淮側身立于百葉窗前,單薄的襯衫肩頭位置落了紅,跟他指尖的紅色煙盒相稱。 “阮先生?!鄙泶┌状蠊拥尼t生請他坐下,桌上的病歷翻了兩頁,“您知道病人曾有過應激創傷嗎?” 他說這話說時,朝著窗邊的人望了一眼,依舊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連回眸都不曾有過。 阮景堯雙手撐在膝蓋上,神色凝重:“嗯,大概在十二三歲的時候?!?/br> 當年的情況跟如今極其相似,阮鴻成突然被爆出丑聞,情人和私生女的存在公之于眾,導致阮氏集團的形象一落千丈。 阮家老爺子出來主持大局,暗中cao控輿論,將視線轉移到已經搬出阮家的林蒽凝身上。 孤兒寡母每天面臨找上門的媒體和個人,無數照片視頻在網上流傳,不勝其煩。 看熱鬧的居多。 眾人施以同情之時,總會添上一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仿佛嫁入豪門就理應承擔相應的后果。 錯的不是阮鴻成,不是趁機插足的秘書和偷生下來的孩子,而是從頭到尾不染半分泥垢的原配。 以阮家的勢力和手段,轉移戰火和洗白輕而易舉,只要能挽回集團形象,也根本不在乎林蒽凝母女是死是活。 后來,不知哪次安排失了手,引導輿論的鬧事者現場失控,砸傷了護在母親身前的小阮惜玥,至此留下心理創傷,大病一場后連帶著記憶都跟著混亂。 也是那天,林蒽凝下決心帶女兒出國,離開痛苦加致的傷心地。 醫生記下大致狀況,思忖片刻:“選擇性遺忘是典型的回避癥狀,病人對于閃光燈和鏡頭比較敏感,觸發了與創傷有關的記憶,這才導致發病?!?/br> 他停筆抬頭:“那么間隔的十年內,病人的復發頻率如何?” 阮景堯輕捻指尖,眉心幾乎蹙起“川”字,嘆聲道:“她一直在國外生活,具體的我也不是很了解,等我先聯系……” “兩次?!?/br> 冷冽的男聲打斷了他,兩人齊齊望向一直默不作聲的男人。 傅泊淮沒回頭,順著百葉窗往外望去,太陽藏進積壓的云層,他手里的煙盒越收越緊,全身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氣息。 病房很安靜,暖風聲呼呼作響,似乎都在等他開口。 傅泊淮轉過身,在單人沙發上坐下,直肩往前塌,閉眼呼出一口氣又睜開,繼而補充道:“嚴重的情況有過兩次,輕微的應激障礙不計其數?!?/br> 回想起來并不艱難,但揪心的痛苦著實難捱。 小客廳的溫度驟降,氣氛壓得人喘不過氣,他的聲音里聽不出什么情緒來,卻無端比冬日的冷風還要刺骨。 阮景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愧疚于這么年對她們的關心不夠,又暗暗感慨傅泊淮的細致和縝密。 傅泊淮講述得很詳盡,每個節點的反應都能脫口而出,阮景堯有點難以置信,他竟然可以到了解到這種程度。 醫生當下松了口氣,表示會盡快整理出最佳治療方案。 心理上的病癥不會在藥物治療下立竿見影,阮惜玥的病程時長已是個例,這種情況下應激源才是根本。 走廊里的溫度比病房低很多,醫生離開前讓傅泊淮換掉身上沾染血漬的襯衫,以免對病人造成刺激。 指尖發涼,煙盒一角被捏扁,他戒煙很久了,此刻有些心癢癢,這會兒在盡量控制,擔心等下進去見人被聞到味道。 “放心吧?!比罹皥蛄⒃谒韨?,“李醫生是業界權威,會有辦法的?!?/br> 安慰的話他說不出再多了,跨越十年的創傷連林蒽凝這個頂尖心理師都沒辦法,治愈的希望只能放在本人身上。 手機不安分地響起來,堆積如山的麻煩被阻隔在醫院之外,依舊等著他去做決策。 成年人都是被推著往前走的。 傅泊淮扯了扯襯衫領口,將煙盒塞回口袋,聲音冷靜的可怕:“二叔,你先去處理集團的事,剩下的交給我吧?!?/br> 幕后推后和參與者,一個都別想跑。 “好?!比罹皥螯c頭,腳下沒急著動,猶豫了半晌還是問出口,“她mama去世的時候……” 傅泊淮知道他要問什么,出聲打斷:“我在她身后?!?/br> 那是阮惜玥應激創傷復發最嚴重的一次,安靜地看著母親的遺體火化,寄存了骨灰后,把自己關在小公寓里。 沒人知道她是怎么熬過去的。 但傅泊淮知道。 他以房東的名義,以朋友的名義,以校友的名義,甚至以上門推銷的名義,多次敲響了那扇破舊的門,來確定阮惜玥的狀態。 他們隔著一扇門,反復進行簡單的對話。 門從未被打開過,他緊張而立,安心而歸,光是聽見她的聲音完好就足夠了。 換了身干凈的衣服后,傅泊淮轉身進了病房,推開休息室的門。 光線很暗,厚重的藍色窗簾揚起又落下,冷風順著下擺呼呼地往里灌。 病床上沒人,一道身影抱膝縮在床邊,存在感微弱,骨架纖瘦得叫人心疼。 傅泊淮脫了鞋,白色襪子踩在地板上,盡量放輕腳步,他走到窗邊將玻璃關上,又推開一個小縫,然后在阮惜玥面前蹲下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