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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那個打馬追她的俊朗青年出現了,他引經據典、溫聲呵斥走路人,又攙扶她去醫館。 大夫說她可能腦袋里受了傷,需要扎幾針以防淤血堆積,躺在醫館的周妙宛發蒙,心里也難受。而這個男青年依舊一臉關懷地守在她床前,她就忍不住問他話。 “你說,是不是我做錯了?” 他搖搖頭,眼睛里滿是心疼:“周姑娘你只是好心救人,何錯之有?” 她揉著后腦袋,一臉懊惱:“可是,好像他們都怨怪我?!?/br> 他便道:“那只能說明,有的人不該救?!?/br> 是嗎?周妙宛還是有些不明白,不過她年紀小忘性大,很快就拋下了。 借由此事,她才算真正識得了這個青年,知道他叫景行。 一來二去,兩人相遇的次數多了,漸漸熟稔起來,她跟他抱怨生父不慈,他同她講述養母假意,相似的境遇讓周妙宛和他惺惺相惜。 后來快到定親的年歲,周妙宛發覺自己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那個會目不轉睛注視著她的人。 她從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就去問他的意思了。 她單刀直入:“你家中可有通房小妾?” 他知曉她的來意,笑說:“不曾有?!?/br> “那你家可會讓婆母管教媳婦?” “在下家業大,成婚了各自分家?!?/br> “成婚后,你可會要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當然不會,你若想跑馬,在下隨時奉陪?!?/br> 一問一答間,周妙宛自己給自己拍了板,嫁誰都是嫁,那就他吧! 后來得知他是皇子,她不是沒有萌生過退意,可他向她承諾,待他們去了封地,這些諾言依舊會一一實現,她才咬咬牙,賭了這一回。 只可惜,賭輸了。 她輕輕嘆氣,強行把自己的思緒拉回了眼下。 沒曾想,伏在她身上的李文演竟也似在思慮旁的東西,眼神邈遠。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而低頭,同她耳語。 “朕,可以徹查此事?!?/br> 周妙宛了然,她笑問:“那臣妾還有什么東西,讓您看得上眼嗎?” 他似乎思慮已久:“替朕延綿子嗣,如何?” 他目光灼灼,可話卻帶著絲絲涼氣兒,吹在了她的耳邊,她微微打了個哆嗦。 既而,李文演補充道:“朕覺得皇后說得很對,沒有誰能回到最初,朕也不例外。所以朕,現在只圖朝夕。只要皇后現在躺在朕的身下,前塵過往又待如何?” 說著,他曖昧地摩挲著她的耳朵。 她問他:“陛下,是想用孩子絆住臣妾嗎?” 他沒說話。 周妙宛的眼神不失困惑:“從前臣妾對您真心真意時,您不曾珍惜,怎么眼下臣妾失了興致,您倒更在意了?甚至不惜用這樣的法子?!?/br> 似乎被戳破了莫名的心事,他不答,只說:“應,還是不應?!?/br> 為何不應? 等渡過眼前風波,誰也捆不住她的手腳,周妙宛想。 她眼底微黯,沒有說話,素手輕抬去勾他的脖子,權當是回答。 她沒使多少力,他卻似被勾了魂。 漆金雕花的架子床上,芙蓉低垂,玉腕婉轉,時有低吟婉轉斜逸,悄悄順著帳幔的縫兒溜走了。 呼吸漸次平穩,周妙宛累極,她剛閉上眼,忽聽得身旁的李文演說。 “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恐皇后要受不了?!?/br> 她佯作未聞,指尖微顫,放慢呼吸裝睡,沒一會兒便真睡著了。 李文演單手支腮,半倚在軟枕上,看著她墜入睡眠,另一只手探到她的腰際,繞了她的一縷發絲纏在指節,閑閑把玩著。 他話語低沉,好似自言自語:“等你只剩朕一人……” —— 周妙宛醒時,已是日上三竿。 早上將醒未醒的時候,朦朧間她聽見了李文演起床更衣的動靜,還聽得他吩咐伺候的宮人,讓他們莫要驚醒她。 他走后,就有宮女以極低的聲音小聲議論:“瞧瞧,皇后娘娘果然好福氣?!?/br> “可不是,譚家出事了都沒被牽連,皇上還對她那么好?!?/br> 這種小恩惠,是愛戀中的女子才有心去反復體味的,并不能使周妙宛動容。 她才沒心思去琢磨什么他愛她他不愛她,只慢吞吞地更著衣,再喚來宮人為她盤髻。 這回,有肩輿一路送她回坤寧宮。 抬轎子的太監腳步穩得很,紅墻碧瓦波瀾不驚地自她眼前經過,而周妙宛只覺乏味。 他愿寵她時,她便是位高權重的皇后,后宮諸人皆要向她俯首拜禮;他不愿寵她時,她便是道旁的石子兒,人人見得都要踢上一腳。 如何不乏味?她嘆氣。 更乏味的來了。 宮徑上,突然竄出來位大熟人。 宮中也有劫道的嗎?看著堵在她小轎前頭的周妙顏,她有些困惑,想不起來這個meimei是被封了什么位份。 是才人還是美人來著? 周妙宛還沒想起來,就聽她怒斥道:“定是你在皇上跟前吹得耳旁風,才害得父親爵位被降!” 周妙宛知道,自己的父親沒什么本事,唯一的愿望就是扒在祖宗襲下的爵位上吃一輩子,那這事可算稀奇了。 可方才在乾清殿,御前的宮女議論她,說的還是“譚家出事沒被牽連”,并未提及其他,說明周妙顏說的這件事情,怕是李文演才在朝上拍的板,這么快就能傳到她這個宮嬪的耳朵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