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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段感情的開始就伴隨著陰謀和詭計,她寧可不要。 何況……李文演對她…… 周妙宛抽抽鼻子,深吸一口氣稍作平復。 “外公,我不能理解,也不接受。譚家和您這么多年對我都極好,如若真的需要姻親關系穩定你們的謀劃,讓你們彼此信任,我并不介意嫁給端王或者任何一個人?!?/br> “可為什么要用這樣的一種方式?” 不愧是得他教育的外孫女,哪怕真的悲傷氣極,也可以條分縷析地把話說清楚,譚松不無欣慰的想。 他這個做外公的到底還是對不起她。譚松目光黯然:“我并不想把整個譚家卷進去,需要一個由頭;端王也需要一個合理的理由推拒嫻妃的指親?!?/br> 多么合理啊,周妙宛忍不住想。 她是外姓女,名義上還被譚家斷絕了關系,如若真的東窗事發、舉事不成,譚家難免會被牽連被猜忌,可到底沒那么容易落到抄家滅族的地步。 再加上她身份特殊、從小備受寵愛,無論如何,外祖都不會舍得讓她白白送死,用她促成這段姻親,李文演也會相信將軍府的誠意。 從心底翻涌而上的苦澀幾乎要把周妙宛全然淹沒,她苦笑道:“事到如今,我能問您一句為什么嗎?” “譚家能屹立多年,不因兵權為君忌憚,不就是因為不沾染皇權爭斗嗎?為何又要去攪這京中的是非?” 已經到這一步了,終究還是得把話說開,譚松道:“飛鳥盡良弓藏,是更古不變的道理,所謂不被忌憚,無非是上位者還沒有更好的選擇,才沒有把我這把老骨頭丟到火堆里?!?/br> “說句大不敬的,如今朝綱混亂,天下早晚要大亂。最后奪得大統的人是誰,是他們李家人的事,與我們何干,與北境的百姓又何干?” 周妙宛聽不明白,“那為何……” 譚松微揚起發白的眉毛,道:“眼下有能力分一杯羹的皇子中,唯獨端王一人,家世單薄。其余幾位,母家自有得力的嫡系武將,若他們中的誰繼位,日后北境誰來守,就輪不上譚家說話了?!?/br> “從前我從不參與這些,是因為你的大舅舅足夠優秀,”驟然提及英年早逝的長子,譚松的眼中亦有黯然,“若他還在,我不必憂心這些?!?/br> 大舅舅譚遠望,周妙宛也是曉得的。他極有行軍布陣的天賦,被譚松丟到北疆三年,在沒有得譚家一點關照的情況下,從火頭兵一路做到了驍騎參將。 只可惜天妒英才。 “如果他還在,接我的衣缽繼續鎮守北疆,是無可非議的事情,無論誰做皇帝都一樣,”譚松道:“遠行就不一樣了,他的火候到底比遠望差一些,資歷也淺薄,他想坐穩位置,必須得有人庇護?!?/br> 周妙宛自小是和譚家子弟一起讀書的,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她心下已經明白了。 今上糊涂多年,這李姓江山早已是風雨飄搖,四境之下,九洲之中,唯獨譚家苦心經營的北境看起來還安生些,接壤的那些小國野心家都被譚家打服了,不敢妄動。 可這落在眼皮子淺的人眼睛里,恐怕就變成了北疆是塊好地方,是個人來了都能守住。 遠的不說,單就嫻妃一派的靖武侯是個草包,年輕時也不是沒有參與過一些小戰役,屢敗屢戰屢戰屢敗,最后非但沒有被罰,反倒因宮中的嫻妃得了加封,甚至年初還因進獻外族美女被皇帝夸贊“有勇有謀深得朕心”。 如果兗王真的能登基,嫻妃會讓自己的親信勢力繼續在京中坐冷板凳領閑差,還是會讓他們去看起來相對安穩的北疆混份功勛呢? 周妙宛已然不敢往下想了。 是,李文演是沒有母家親族,若他登基,北境合該還是譚家守。 可這也是李文演致命的弱點,他如何能以卵擊石,勝過那些母家在京鉆營多年的皇子? 外公這是在豪賭。 而譚松此刻認真異常的看向了周妙宛,想的卻不是什么天下大事。 他的小囡囡……會因此恨他吧。 行蘭泉下有知,又會如何做想? 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周妙宛終于還是開了口:“我知道,外公并不是貪圖權位,所圖也是讓北境百姓能夠安穩?!?/br> 她的眼淚一直沒有停過,還在吧噠吧噠地往下墜:“所以,我這個蒙受譚家恩澤的孩子,又有什么理由說不呢?” 可是她為何就突然間背上了“為國為民”這樣重的包袱? 實在是太正義凜然了,正義到她無法推拒。 譚松不是不想安慰她,只是他心知自己是為了譚家委屈了這個孩子,她現在的困局亦是由他推波助瀾,又有何臉面去安慰? 他只道:“外公從不打無把握之仗。有朝一日,端王坐穩這李姓江山,那你便是和他微時起便相伴的皇后?!?/br> 皇后?周妙宛聞言,破涕而笑。 表面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實則要打理自己枕邊人的三宮六院、不能流露一絲不虞,還要做萬民垂范的……皇后? 周妙宛心道:誰愛做誰做,李文演不是心中有人嗎,到時候讓她去做就好了。 于是她搖頭,捏了手絹擦干凈了淚水:“如果真有那日,我只想要自由?!?/br> 她深吸一口氣,向譚松行了跪拜的大禮。 “原本去封地前,就很擔心見不到您了。今日看見您身體康健,我也放心了些。只是無論多大的事情當前,外孫女都還是希望您早些歇息,不要熬壞了身體,您年事已高,一定要多保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