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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淵輕笑:“顧掌印竟這般不謹慎,在青云臺說自己這樣的大事?!?/br> 沈寂聽出他話中的諷刺,卻沒再解釋什么。 段淵手中藥瓶輕抖,藥面落到沈寂肩頭。 那傷口有些深,沈寂一時未防備,被蟄得身子一顫。 那人大掌卻如同抓住小貓一樣按在她后頸,令她不得亂動。 “忍忍?!?/br> 段淵看著她這肩上的傷,目光越發暗沉。 前一世,也是同樣的位置,她這肩上曾為他留過一個箭疤。 他們那時在西北狩獵,偶遇刺客,亂箭無眼,他正舉劍應敵毫無防備。 她卻義無反顧站在他身前,替他擋下那一箭。 那一箭穿胸而過,她又一貫身子弱,連續三日高燒不退,險些連命都沒了。 真心也好假意也罷,她也確確實實拋開自己的性命救過他一次。 那個時候的她一雙眼睛里都是他的影子,命懸一線的時候還對他說:“就算天下人都不幫你,我也會護著你?!?/br> 目光清澈如水,像是要將整顆心都交予他。 這些年他心中一直存著半分毫無根據的僥幸,縱使明白自己荒唐,卻仍想知道她當初是為什么舍命救他。 段淵握在她腰身的手不自覺收緊了些,直到身下女子周身都緊張起來,他才放了手。 神色恢復如常,段淵漫不經心地將藥瓶收好,淡道:“便宜你了,這藥本王就兩瓶?!?/br> “多謝……” 沈寂話未說完,瞧見他一眼望過來:“上一瓶還被你摔了?!?/br> “……” 段淵拿了件和她身上那件差不多的深色衣服給她,沈寂正打算起身去換,卻聽得身后人又道:“你身上……還有別處受傷了嗎?” 沈寂回眸,只見榻上除卻她肩上,還有一處血跡。 指尖一瞬涼下來,這是…… 許是這月太過勞心緊張,竟提前了半月……她此刻毫無防備,這該如何是好? 段淵凝了那血跡的位置一瞬,眸色微動,沒等沈寂說話,他便起了身,隨手撕開一件里衣。 那衣服在他手上被扯成一塊塊白布條,他徑直拋給她。 “你自己包吧,本王不管了?!?/br> 沈寂接過那被他撕成繃帶模樣的衣服,神色微動,心下暗自松了口氣,半晌才開口道:“多謝殿下?!?/br> “不是為了你,本王包庇你一次,若是讓旁人發覺,豈不就成了本王的罪?”段淵轉過來看著她,拉上她身前的屏風,淡道,“好好包扎,別讓旁人瞧出端倪?!?/br> “是?!?/br> 外間半晌都未能找到這個身上帶傷的刺客,滿青云臺幾乎都被翻了個遍,卻還是沒能尋見這個人,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因著今日發生的這事,晚間原本要燃的煙火也沒能如期進去,顧玨將人拘在這里,早就聽得一眾人的不滿。 萬般無奈之下,也只得任著眾人離開這青云臺了。 沈寂和段淵同乘轎輦回府,晚間月色正好,透過馬車的窄窗映照進來。 段淵撐著下巴看向窗外,沈寂在他身邊端直坐著,一路沉默。 “沈經歷,你可曾喜歡過什么人?” 段淵凝著月亮,毫無征兆地輕聲開口。 沈寂起初以為自己聽錯了,半晌才發覺他是確確實實問了他這樣一句話。 君有問,臣自然不能不答。 沈寂抿了抿唇,想開口說不曾,腦海之中卻留連過前世他在自己面前,鄭重其事地寫了一張喜帖遞給自己的模樣。 “你放心,我定會娶你,絕不負你?!?/br> 沈寂喉嚨里無端一滯,聲音低了些。 “殿下何出此言?” “隨口問問,”段淵側過臉須臾,輕描淡寫地笑了下,“本王瞧沈經歷性情這般清冷疏離,不知將來誰有這個榮幸,能入得你心中?!?/br> 沈寂的手收緊了些,聽他這笑容刺耳,頓了片刻道:“談何喜歡,婚姻大事,自該由父母做主?!?/br> 聽到父母這兩個字,段淵的目光似乎停在她身上一瞬,月色映得他眸光漆黯,讓人看不清那神色里到底盛著什么。 他沉默了很久,馬車卻停了下來。 “殿下,已經到了?!蓖忾g有人輕聲提醒。 段淵起身,笑容恢復如常:“沈經歷說的對。今日勞累,回去記得多喝些茶水?!?/br> 沈寂愣了下,不知他怎么就忽然來了這么一句,不過也早便習慣他這跳躍的性情,仍是欠身行了禮:“恭送殿下?!?/br> 見段淵進了內院,沈寂這才回了青竹院。 房中焚香清凈,沈寂松下防備,緊繃了一日的身子終于得以歇上片刻。 她躺在床榻之上,腦海之中回蕩著今日聽得的那幾句話。 室內燭火很淡,映在她瞳仁之中只剩下冷意。 段睿想置沈家于死地,他還在背地調查著有關沈家的事情。 所以當初株洲一案……會不會也有他的參與? 可是…… 當初父親之所以兵退株洲城,是因為收到了快信,令他將津陽的西域敵軍交由容將軍接手。 那封信上所印的私章,她前世曾在段淵府中見過,正是容將軍所用無疑。 沙場上軍令如山,縱父親那時想守津陽,卻也相信陛下和容將軍的決斷。 而就在父親退于株洲城,瞧見容家大軍越過城境,以為援軍到來之時,卻被容大將軍以父親勾結西梁故讓津陽為借口,將近萬將士押于此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