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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實無愧為花宴。 席中上的是花果茶,被熱氣一蒸,滿院皆是四溢的花香意。 身周盡是皇親貴胄,皇帝的后妃坐得遠些,沈寂身邊盡是各路親王,恒王亦落坐在不遠處,見段淵帶著沈寂,眸光閃過一絲譏誚。 而在高案右側首位的,坐著的那個長眉斜飛入鬢,眼尾輕挑帶笑的男子,正是當朝九千歲顧玨。 沈寂悄然抬眸,靜望了他一眼,雖隔著遠瞧不太真切,但卻在他起身之時見得他腰間所佩荷包,正是前世她所見的那一個。 沈寂不動聲色地垂下眼,不再看了。 皇帝一直到午時才來,朝務繁忙,皇帝看上去興致也不算高,只潦草地看了幾場表演,便去青云臺閣上歇著了。 皇帝一走,宴會間的氣氛才活泛了幾分,沈寂身上卻有些疲乏,向段淵告了假:“臣有些頭暈,想出去走走?!?/br> 段淵正逗弄著純妃剛誕下的十七公主,應了一聲:“你去吧?!?/br> 沈寂在青云臺后園走了許久,才覺得好些。前世來青云臺是扮成侍女假混進來的,沒敢這樣大方地瞧瞧青云臺的景色。今日看來,倒覺得不愧是皇家第一園林,園內景色迂回大氣,層林茂密,實在難得。 天色已經不早,此刻暮色四合,園中靜寂。 主臺那邊喧鬧聲已經小了,沈寂估摸著快結束了,便打算往回走。 就在此時,靜謐的園林之中卻傳來了一二細碎的說話聲,似是男聲。 沈寂心下一動,腳步頓了住,悄然移步到一旁的假山后,側耳靜聽。 “掌印何必心慈手軟?” 沈寂一怔。 縱使聲音很輕,她也能認出,這正是恒王段睿的聲音。 那邊的人似乎沒有回答。 段睿又道:“只是可憐了裴姑娘,如花似玉的一個美人,卻被沈家人折磨至死。若是姑娘當初跟了掌印,定然不會發生這樣的事?!?/br> “殿下想說什么?”顧玨終于開口,聲音帶了些陰柔的啞意,透著不容忽視的寒涼。 “掌印別誤會,本王只是想同您聯手罷了?!?/br> “殿下讓奴才替您查的事情,奴才都替您查過了,但那證據歷經這么多年早便沒了蹤跡,故而無法確定,”顧玨像是嘆了一口氣,“殿下,事情已經過去了這么多年,早已塵歸塵土歸土,您不必過憂了?!?/br> 沈寂定定地站在假山之后,抓著石壁的指尖泛著青白。 段睿以裴嫣之死來誘導顧玨,用意何在? 他又為何要置沈家于死地? 一個極為荒謬的猜測在她心中呼之欲出,沈寂瞳孔微縮,攥緊了手。 可她再想聽時,他二人聲音卻越來越低。 眼見他們就要談畢,自己若還待在此處定會被發覺,她悄然起身,步伐很輕地向主臺那側走近。 小腹忽而一陣刺痛,沈寂皺了皺眉,腳下一步未防,重了須臾。 那顧玨是個身上帶功夫的,耳可聽六路,此刻幾乎轉瞬便將目光投擲過來:“什么人?!” 沈寂心頭一沉,再不敢慢移,動用全力跑了起來。 好在如今正值夜晚,青云臺樹影婆娑,替她擋了不少視線。 顧玨陰沉著臉拾起一枚尖利石子,極快地朝這側擲過來。 那石子重重擦過后肩,因著帶了內力,沈寂喉中一陣腥甜,悶哼一聲,重咳出一口鮮血。 不敢耽擱,只皺著眉極力向前跑去。 顧玨面色沉如水,回身望向段睿道:“殿下,應是個男子,此人不能留?!?/br> 段睿亦攥緊了拳,牙間迸出一聲冷笑:“想不到這皇宮之內竟有人如此膽大包天?!?/br> 顧玨高喊了一聲:“來人!” 青云臺側的侍從紛紛聚到他那。 “青云臺有刺客,欲傷殿下安危,好在那人被我所傷,應也逃不出太遠。即刻起速查臺內所有樓閣,不要放過任何一個男子,一一驗其后身有無傷口。事關重大,賊人jian詐,各位親王的閣中也要仔細查過,不可遺漏!”顧玨聲音冷寒,開口吩咐。 “是!” …… 沈寂今日著了一身玄衣,雖身上有傷倒也現不出端倪。 只是她剛到青云臺,就聽得那邊園林之中一片熙攘,那些侍從似乎都奔著這邊來了,嘴中高喊著抓刺客。 沈寂低眉斂目,忍住肩上的疼痛,徑直奔二樓閣間而去。 門沒鎖,一推即開。 百花宴晚間向來是要放煙火的,故而這閣間皆是為各路親王和宮妃們備著的。 而這二樓中央—— 沈寂單手將門推開,瞧見段淵坐在茶案前,半掀起眼來看她。 再撐不住,她捂著肩上傷口,腿一軟,跪在他身前。 段淵起身瞧了一眼那旁燈火通明的林園,聽著滿園喧囂,又看了看沈寂肩上的傷。 他垂首看著她,似是有些吃驚,又覺得意料之中。 眉頭微蹙,眸中神色很暗。 “沈經歷,你是真會給本王找麻煩?!?/br> 沈寂神色有些蒼白,半晌才開口。 “抱歉殿下,臣游園之時,偶遇……” “行了,別說這些了,他們的人大約馬上就要過來了。顧玨可不怕我,說不定第一個查的就是這兒?!彼Z氣很淡,眸色帶著些漠然。 他在想,他何不把沈寂交到顧玨手中,報了殺身之仇又消了一個禍害,一舉兩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