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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大房一心想讓長子沈徽回京,邱管事明里暗里也助力不少。 好在自家哥兒不卑不亢,萬事皆從容應對,最后這一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架勢到底還是讓大房有了忌憚,又有老夫人這邊一力扶持,這么多年,到底還是熬過來了。 沈寂沒說話,站在秋月樓外,望了一眼里間,已能感受到喧嘩的熱鬧,緩步走了進去。 老遠便能聽見一人的聲音,在長桌前站著的那個中年男子眉眼溫和卻不失精明,笑的時候聲音朗朗,看著倒是個極好說話的模樣。 “誒喲,大公子來了?”邱山正招呼著各家商戶,一側頭瞧見沈寂,面子上做足了恭敬樣子,快步行過來,笑容妥帖。 “這么熱的天兒,長風你也不知道給寂哥兒撐把傘,”邱管事看向長風佯怒,又指了一旁自己的傘道,“寂哥兒一會兒便撐著我的傘回去吧,暑氣濕熱,還是要多顧著些自己的身子?!?/br> 沈寂輕頷首應了,沒說什么,抬眼看向這些紛紛起身的商戶,道:“都坐吧,今日只是賬目匯總,大家不必緊張?!?/br> 大多數人還是領會過沈寂處事的手段,面色帶了幾分惶恐,答話答得也恭敬。 幾番來回下來,京中的商鋪賬目幾乎報了一大半,較去年來說,還是能好上不少。 “都是寂哥兒慧眼獨具,前年普洱滯銷,是您說的全盤收下,令咱們好生保存著。今年普洱在京中盛行,這茶還偏偏是陳口的才更有味道,咱們北邊十六家商鋪都回了春,比去年收益整整翻了十倍!”說話的人言辭激動,難掩喜悅。 沈寂側過頭看了他一眼,點頭道:“殷掌柜客氣了,茶鋪能回春,是咱們共同努力的結果,非我一人之功?!?/br> 沈寂說罷,看了一眼他身周,想著何掌柜向來都同他待在一處,便開口問道:“何掌柜今日沒來嗎?” “這……”殷掌柜神色有些躊躇,看了一眼邱山之后道,“糧行事忙……”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邱山接了過來。 “我正要同哥說何良呢。哥兒年初才給他放了重權,他今年把持著北邊近十家糧行,結果呢,做了半年幾乎把本錢都賠了個干凈。他美其名曰說今年收成不好,咱們應給小商戶緩口氣的機會,可咱們是從商,不是去救濟他人!縱使沈家不差這些錢,也不能讓他這般糟蹋,”邱山望著沈寂,眉頭微皺,道,“要我說,哥兒也不該如此重用他,沒見他有什么大本事,倒是給縱出一身壞毛病?!?/br> 沈寂半晌未語。 今年的確收成不好,而她當初看重何良也正是因為見他為災民搭篷施粥,救濟孤寡老人。他有本事亦有善良,這樣的人從商,假以時日必能成大器。 但他卻和邱山錙銖必較的心性恰恰相反,故而邱山對他無法把控,今日當著她的面這般譴責何良,就是為了要把他這個好位置換個自己手下好控制、能聽話的人去。 “糧行收成不好亦不都是他的錯,何掌柜前幾年成績皆不錯,邱管事何必只看眼前?” “可是哥兒去年為了激勵咱們不還說選賢任能么,咱們好些兄弟忙活了一年多,做出的成績可比何良好多了,哥兒難道還要私心偏袒他嗎?這可會讓兄弟們寒心呀?!鼻裆诫m是笑著,言辭間卻隱帶逼迫之意。 “哥兒,也不是我針對何良。您看看,”他一勾手,在人群之中招出一個看起來二十幾歲的小伙子,“他雖年輕,可今年管的糧行卻比去年利益足足多了三倍,要我說,真是后生可畏啊?!?/br> 三倍? 沈寂微皺眉,正要再說話,忽然聽得那邊一張揚男聲響起來。 “不知邱管事說的這個三倍,是以次充好的三倍,還是以陳作新的三倍?!?/br> 沈寂回頭,瞧見正是楚明盛的兒子,楚蔚之。 “沈家哥哥,我勸你還是要好好瞧瞧,邱管事連同這人在西邊可是賺得一手爛錢,縱使沈家名聲再大,也抵不過他們這樣作踐?!?/br> 邱山面色一變。 沈寂眉眼寒了幾分。她心中亦有猜測,今年收成這般不好,若非在販賣時暗中使了手段,又怎么可能得三倍之利? “哥兒,別聽他胡說!” “今年西邊一共就收得三萬石,我家便是開糧行的,以常理來講,須得有九萬石方能及去歲一倍,還請邱管事說說,你這三倍的利從何而來?”楚蔚之挑眉望向他。 “你!”邱山咬緊了牙,卻沒說出來一句話。 “我今年確實是事忙,很多事情不能面面俱到,不想竟有人敢耍這樣骯臟的手腕,”沈寂掃過那二人,眸中泛冷,側頭道,“長風,好好調查此事,凡是涉及其中者,一律重罰?!?/br> “是?!?/br> “今日的會就開到這。邱管事,”沈寂一雙眸子凝住他,語氣寒涼如深潭水,“你好自為之?!?/br> 沈寂雷厲風行慣了,真動了怒,邱管事也不敢駁,雖面色不佳,卻也只能低下頭道:“是?!?/br> 這邊的事剛處理好,那邊楚蔚之已經伸手摟過沈寂脖子,模樣倒是親切,油嘴滑舌道:“沈家哥哥,好久不見啦,我爹想你想的厲害,可你最近總是不得閑?!?/br> 楚蔚之比她小三歲,也算是她瞧著長大的,因著家中長輩的緣故也一直同她十分親近,如今身量超過她,一見了面邊愛這樣攬著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