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請假了。助教沒告訴你們嗎？”

    “……”

    “那我今晚回學校??？”趙柿柿已經瀕臨暴走，昨天還想方設法軟磨硬泡逼良為娼地讓人去他家里住，今天就不來上課了。

    呵，到底是誰撩了就跑。

    “我來接你?！比f程說。

    “李曉白那邊出了點事，我得去處理?！比f程補充道。

    “怎么了？”

    萬程說，楊阿姨不間斷地帶人去看房，并且勒令李曉白在下周必須搬出去。李曉白報警了，兩人差點打起來。李曉白年輕力壯，楊阿姨五十來歲了，被李曉白一碰就倒地不起，現在鬧到醫院去了。警察正在調解，調解不行可能李曉白還得拘留。因為是他先動手推的楊阿姨。

    “不是答應了再寬限一周嗎？怎么又提前了?！壁w柿柿聽了都覺得令人頭大。這個李曉白也太沖動了，不管怎么樣都不應該先動手推人。

    趙柿柿立刻收拾起書包，“我跟你一起去?！?/br>
    “秦懷能放你走嗎？”萬程問。

    趙柿柿已經貓著腰，悄咪咪地一路摸到了學校門口，才敢喘大氣：“我已經出來了！你在哪里，我過來找你！”

    “好學生不應該逃課?！比f程說。

    “逃都逃了?！壁w柿柿說。她咬咬牙，今天無論如何也得把跟萬程這件事情解決了，不然估計晚上連覺都睡不好。

    萬程發了個地址過來，還沒看清楚是哪里，秦懷的電話就追了過來：“你人呢？上課了！”

    “我有點事要去處理，先不說了拜拜?！?/br>
    趙柿柿打了個車過去找萬程，定位就在派出所里。趙柿柿心想自從認識了萬程派出所和醫院簡直就是她的第二三家鄉，隔三差五就要回娘家看看。

    到了派出所，遠遠地就聽見爭吵聲，一群人圍在一起，藍色制服的警察和西裝革履的萬程格外顯眼。趙柿柿一眼就發現了他，迅速溜到他旁邊，扯了扯他的衣袖。萬程低頭瞧見她來了，跟她打了個招呼，示意認真聽。

    李曉白被圍在了正中央，周圍有楊阿姨，還有一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看起來應該是楊阿姨的親朋好友，他們一個比一個嗓門大，一個比一個氣焰高，就算有警察在，也都毫不顧忌地指著李曉白的鼻子罵：“你有什么臉推我媽？”

    “你算哪根蔥？”

    “小兔崽子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

    楊阿姨也在里面，格外生氣，“李曉白，我告訴你，也是我去醫院檢查沒事，要是有一丁點事，我一定讓你吃不了兜著走?！?/br>
    “不知道你父母是怎么教育出你這么個窩囊廢的?！?/br>
    大家把李曉白圍得死死的，根本沒有喘氣的機會，警察試圖去把他撈出來，也被人再次推了出來。場面一度過于混亂，警察只好找來大喇叭喊：“再亂來我們要動真格的了！這里是派出所，不是菜市場！”

    趙柿柿問萬程該怎么辦，萬程說，先等他們冷靜下來了再談。

    聽見李曉白被罵得那么難聽，趙柿柿也有些于心不忍。好在警察終于及時控制住了場面，把雙方人員帶到了調解室，一邊最多進去三個人，多余的親朋好友都被攔在了大廳。算上趙柿柿，李曉白這邊剛好三個人，就一起進了調解室。

    居中調解的有兩個警察，都是男的，一個看起來 40 出頭，一個還是個小年輕。老警察一開口就知道經驗豐富，他先讓李曉白跟楊阿姨道個歉：“不管怎么說，她是你長輩，你先動手就是不對?！?/br>
    李曉白覺得委屈大發了，抬起頭眼里都蓄起眼淚了， 他聲音帶著哭腔說，“那他們剛剛圍著我打呢？”

    “你說什么呢？”楊阿姨的兒子立刻拍案而起，“那也叫打？那叫跟你講道理，教育你。你小子怕是沒嘗過拳頭的味道吧？”

    “好了好了，”老警察招呼著楊阿姨的兒子坐下，“那么激動干什么？一碼事歸一碼事，剛剛的事情我們都看在眼里，記錄在案的。你先把你的歉道了，他們那邊再說?！?/br>
    李曉白還是不肯道歉，萬程坐在他旁邊，清了清嗓子說：“之前先推人是我們不對，但是今天你們一群人圍著我的當事人，也不少動手動腳的，在這件事情上，你們的態度是什么呢？”

    楊阿姨的兒子又被激怒了，眼看又要站起來，直接被警察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你是他什么人？”老警察問。

    自從進了調解室，趙柿柿就在走神，想著待會兒到底要怎么跟萬程說昨天晚上的事情，聽到這句話以為是在問自己，結結巴巴地回答說：“那個我……我跟他的關系吧，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br>
    在場其他人：……？

    萬程忍不住笑了，跟趙柿柿說警察是在問我是李曉白什么人，沒問你。趙柿柿這才反應過來，恨不得找個洞鉆進去。

    “警察同志你好，我是李曉白的代理律師?！比f程遞出一張名片給警察。

    老警察半開玩笑地說，“我這人最怕的就是律師了，最討厭的也是?！?/br>
    萬程聽了波瀾不驚，臉上仍舊保持著笑容。

    作者的話

    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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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 那你們不如自己生一生？

    2021-06-25

    趙柿柿看著老警察，也體諒他說的話，在警察看來，律師就是很惱人的一個角色，特別是當他站在警察的對立面時，選擇了嫌疑人作為當事人，那樣的律師就最難搞。

    但是人李曉白也不是什么嫌疑人啊。

    估計是看見李曉白這邊有律師而楊阿姨那邊沒有吧。

    趙柿柿心想，真是虧了萬程一個做并購的精英律師，天天在派出所處理這些雞飛狗跳的民事案件。

    也許他是在自我修行。

    李曉白堅持不肯道歉，雙方氣氛眼看越來越僵，萬程出面說：“我替我的當事人向楊阿姨道歉，但引起這事的主要核心并不是我當事人的錯誤。他也只是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而已，楊阿姨您作為長輩，家里也不止這么一套房，也不至于死咬著我的當事人不放吧?！?/br>
    對面道德綁架，萬程以牙還牙，也道德綁架。

    楊阿姨一聽這話頓時漲紅了臉，“我家有幾套房你怎么知道的？再說了，我家有幾套房是我家的事，跟他不交房租有什么關系？”

    李曉白一聽這話就來氣，“什么叫我不交房租？我一次性交了一年的房租，合同上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只收到了幾個月的房租錢！我管你跟誰簽的合同！我只認錢！”

    雙方又開始吵起來了，吵得趙柿柿腦仁疼，她開始后悔跟著萬程一起來這里聽調解了，還不如窩在教室里刷題，眼看就要考試了，自己翹課出來就是為了聽你們吵架的嗎？

    趙柿柿坐不住了，“阿姨，這是法治社會，凡事都得講理講法。您跟某殼簽了合同，是他們給您房租，不是李曉白?！?/br>
    “那就讓他滾出我的房子??！”

    這些人總有一套自洽的邏輯，不是你給我房租，好，我管你什么第三方，只要我沒拿到錢，你就得滾，中間也不需要什么別的邏輯，也不講什么法治社會。

    “好了！別吵了！”年輕警察出來維持秩序，等大家都安靜了，老警察又發話了，“你們兩邊呢，都各有各的道理，現在當務之急是怎么解決問題，而不是爭誰對誰錯。既然你們都鬧到了派出所，我只能告訴你們最近這種事情多得很，我們一天要調解好幾次，大家呢，就你我各退一步，海闊天空好不啦？”

    “你呢，”老警察指著李曉白說，“大學生剛畢業，經濟困難，大家都知道，我相信楊阿姨這邊也能理解，你就每個月還是給楊阿姨交 2000 塊錢，這事就算完了。你呢，也別說你房子市場價多少多少了，你們那小區我都知道，交給某殼重新裝的，然后再低價出租，這個模式隱患太大了……”

    李曉白一直垂著頭，聽到警察這么說，抬起來的眼睛里都是淚，“不交?！彼а狼旋X道。

    “那你就滾出去！今天晚上我就來收房子！不識好歹！”

    趙柿柿氣到一時氣短，“楊阿姨，那天我們上門的時候不是說好了多寬限一個星期嗎？原來的一周都沒過去，你怎么就要攆人走了？我們正在想辦法找那邊的負責人，只要找到了，就可以解決問題……”

    “你找得到嗎？警察都找不到，就憑你們？”楊阿姨的兒子不屑地說。

    好吧，你侮辱我可以，但是你不能侮辱萬程的專業性。趙柿柿一把按下正準備發言的萬程，示意他“讓我來”。

    “你覺得我們找不到嗎？那我們就找給你看，到時候打臉了希望你好好道歉。不過，今天當著警察的面，我也希望楊阿姨能遵守自己說過的話，多寬限一個星期的時間，一周之后，如果我們沒找到負責人，李曉白是搬是給錢，一定會給你們個說法?！?/br>
    說完，趙柿柿就帶著萬程和李曉白，揚長而去，留下一臉錯愕的楊阿姨一家人和一老一年輕兩個警察。

    “趙姐?！背隽伺沙鏊T口，萬程熱不住抱拳，“請讓我尊稱你一句‘趙姐’，我估計你剛剛一同輸出，楊阿姨和警察都看傻了?！?/br>
    “也甭管他們同不同意了，先把話撂下就走，不給他們反應的機會?！壁w柿柿說。

    李曉白在一旁，情緒還是很低落。他說再這么下去，他真的有些堅持不住了，這段時間因為房子的事情，他經常上班心不在焉，已經出了好幾次錯，被主管批評了，再這樣下去估計工作都要鬧沒了。

    實際上現在要不是還賭一口氣，他早就搬走了。

    趙柿柿心里充滿了無限對李曉白的同情，社會險惡，一不小心就會陷入泥潭，就算你修身齊家，也平不了天下，指不定天下哪天就把你平了。

    他們先把精神狀況欠佳的李曉白送了回去，臨別前，趙柿柿給李曉白打氣，也是給自己打氣：“放心，這件事情一定會解決的?！?/br>
    李曉白點點頭，向他們鞠躬致謝。

    “萬律師，趙小姐，真的很感謝你們，如果不是你們，連我自己都會懷疑我自己的立場是否正確?，F在看起來好像只有我吃虧了，這件事才能得到圓滿的結局，但我什么都沒做錯，我也是受害者，為什么還要把施害者的過錯轉嫁到我身上，要我來承受呢？我想不通?！?/br>
    萬程拍了拍李曉白的肩膀安慰他，“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也有很多處于中間的灰色地帶，這些灰色地帶有時候是很令人沮喪，但是只要堅持往前走，就一定可以見到光明?！?/br>
    不管萬程的話有沒有起作用，李曉白都認真地點了點頭。

    等這邊的事情告一段落，一看時間已經晚上 8 點多。

    “你吃晚飯了嗎？”萬程問。

    趙柿柿這才想起自己空空如也的肚皮，搖了搖頭。

    “一起去吃點東西吧，或者我回家給你做？”

    “回家你給我做吧?！壁w柿柿說，“你廚藝好！”

    萬程點點頭。

    兩人一起驅車回家，路上，趙柿柿就在想如何找到某殼本地負責人的蹤跡。

    “上次你通過秦懷拿到了他的手機號，我們可以通過手機號搜索他的微信，但是應該添加不上，現在他一定躲在某個地方避風頭。我們手里掌握的，難道就只有這一個電話號碼？”趙柿柿一遍自言自語，一邊拿出手機，“上次秦懷說那個負責人叫什么來著？”

    “朱駿?！比f程脫口而出。

    趙柿柿將朱駿這個名字和跑路的長租公寓 app 連在一起搜索，找到了一篇兩年前的報道，上面還有朱駿的照片。

    報道里赫然寫著，“作為最具有投資價值的 x 殼長租公寓 app 是 xxx 有限公司旗下的高端白領公寓品牌，公司目前在全國各大城市都開設有分公司，北京時間 2018 年 1 月，x 殼長租公寓登陸美國紐交所?！?/br>
    “朱駿便是我們本地分公司的負責人，他是一位風趣幽默的年輕人，畢業于紐約大學阿布扎比分校，是一位十足的精英，年輕有為，相信他的到來，會為我們本地的房租市場，帶來不一樣的風景?！?/br>
    風景確實不一樣了，就跟攪渾了的水池一樣。趙柿柿吐槽道。

    萬程在一旁忍不住笑意，“這事兒你還是別管了，我來吧，你馬上就要考試了，主要精力放在備考上?！?/br>
    趙柿柿揚起下巴，“怎么，你是怕我考不上嗎？”她又想起過年那次飯局，萬程那句“還是等考上了再說吧”的表態。

    令人氣憤。

    想到這里趙柿柿就冷哼了一聲。

    “不是怕你考不上，而是不想耽誤你備考。再說了這個事情的復雜程度遠超你的想象?！比f程說。

    趙柿柿嘆了口氣，是啊，這又不是個例，這是全國都這樣。

    “不管怎么樣，先試試再說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