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子語懷疑自己被當成了飯桶。舅媽老問他要不要吃夜宵， 傅晗張口就問他餓不餓。

    傅晗看他撇嘴就知道不是餓了，有話就說。

    俞子語深吸一口氣，老實交代了，對不起， 我給傅厲帆打了個電話。但我對他的態度可差了，你要不要聽錄音？

    傅晗沒什么表情， 走到了他的房間里。走到書桌前， 忽而打量起打開的書本， 問了一個直擊靈魂的問題，你沒學習？

    學了！俞子語馬上說，打電話就幾分鐘，前后都在學。

    傅晗點點頭， 拉了書桌椅坐下來，放錄音。

    俞子語馬上過去，站在書桌邊給傅晗放一放錄音，這個聲音行嗎？

    傅晗只是拿過手機，我來控制。

    俞子語只有聽話的份兒，暗暗觀察傅晗的表情。

    他打電話的時候兇巴巴的，還懟了傅厲帆，傅晗應該不會太生氣吧？

    然而，大部分人自我感覺的聲音，和別人聽到的是不一樣的。他覺得自己兇狠，在錄音里卻是強行吼，越大聲越顯出聲線本身的清亮，一點也不兇。

    這把聲音吼起來真沒魄力啊。

    俞子語忽然理解傅晗為什么總以為他在鬧脾氣了。

    傅晗不會以為自己在跟傅厲帆撒嬌吧？俞子語有點擔心，挪到傅晗身后幫忙捶捶肩，等錄音放完了立刻轉開話題。

    順著高振波這個名字可能查到一點線索啊。我覺得傅旬下手這么快，正說明高振波有問題。查一查，說不定有收獲呢？

    俞子語說著說著有點激動，捶肩膀的動作加快。

    傅晗按住了他的手，停。

    對不起，我弄疼你了嗎？

    就這小拳頭？

    傅晗嫌棄，輕而易舉把俞子語的手包住了。

    俞子語想掙都掙不開，納悶，天天玩游戲也算是一種鍛煉，手怎么沒力氣呢。我跟你說，我能玩幾個小時不疼不累還全場MVP哎。上次苗翰拉我一起玩吃cao作的狼2，他和另外一個隊友兩分鐘就掛了，我一個人單挑三人難度的BOSS

    傅晗順勢一拉讓他坐懷里，默然聽著。

    俞子語逼逼了好一會兒，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傅晗抱住了，你聽我說話了嗎？

    嗯。傅晗漫不經心地應著，心思都在摟人的手上。指尖打轉，撫過他怕癢的地方，等他抖一抖就收緊了胳膊，牢牢鎖在懷里。

    俞子語明白了，你沒聽，就在想怎么占我便宜。

    傅晗也不要臉地承認了，嗯。

    俞子語委屈，一直沒聽嗎？你不想調查高振波？

    他不能作證，查了沒用。

    說不定會牽扯出其他證人呢？

    傅晗還是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只是說不定。我不想浪費時間。

    俞子語便不勸了，也是，你要整傅旬，可忙了。

    最近，傅旬所在的傅氏集團經歷高管大換血，股價下跌，新項目受挫，投資人撤資之類的慘事，連俞子語這種不關心經濟新聞的人都有所耳聞。俞子語不知道其中怎么運作，但用腦子想想也知道傅晗做了手腳。

    對于傅晗來說，調查一個不知是否有用的流氓，遠沒有在生意上給傅旬使絆子來得劃算。

    俞子語發現自己費勁巴拉問來的名字沒什么用，沮喪。

    傅晗看在眼里，哄一句，要忙也是忙著陪你。

    俞子語心里舒服了點，但還是在意自己問回來的名字，你沒時間，我可以查啊。放心，我會注意安全，去哪里都會帶保鏢，不接近任何有危險的地方。

    你想怎么查。

    問一下王友樺。王友樺是記者，有門路，又為你保留了兩年的車禍錄像，是個可信的人，問問不虧的。

    傅晗想起王友樺就皺眉，他話好多。

    我也話多啊。他說我也說，我就不信我說不過他。

    確實。傅晗輕笑，去吧。

    你答應啦？謝謝老公！老公最好了！我一定會好好努力，幫你查點有用的信息。

    俞子語開心，撲到傅晗懷里抱得緊緊的。

    傅晗感覺勒脖子了，看在俞子語那么興奮的份上忍了一下。片刻后，發現俞子語就是不撒手，輕巧探到衣服里捏一把。

    又是怕癢的地方。俞子語一哆嗦就松了手，委屈看過去，你不想抱嗎？

    太久了。傅晗叩了叩書桌，做作業。

    我沒作業，那就是隨口跟舅媽說的。

    那就做四級卷子。

    傅晗沒有讓俞子語起來，就著這個抱人的姿勢站起身。

    俞子語又感受到了騰空，慌得不行，下意識摟過去保持平衡，再下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放在椅子上了。

    傅晗把椅子轉向書桌，寫。

    俞子語納了悶了，你怎么這么關心我的學習。

    你是學生，就應該學習。

    俞子語望過去，發現傅晗真的特別嚴肅，活脫脫一個cao心家長的樣子。

    倒也可以理解。傅晗從小到大都是學霸，自制力超強，不認可上了大學就瘋玩，臨時抱佛腳認為及格就好的混子。四級對于他來說是過了就行，對于傅晗來說可能是做到能力范圍的最好吧。

    俞子語真像是被長輩管著似的，不敢頂嘴，乖乖拿出四級卷子，好，我做套題再睡覺。

    傅晗滿意，再次摸摸頭，乖。

    俞子語總感覺摸頭跟哄孩子似的，昂起頭討一個成人級別的鼓勵，親一口嘛。

    傅晗卻沒慣著他，再叩叩桌子，做題。

    哼。俞子語委屈，小聲嘀咕，你怎么跟監考老師一樣。

    不一樣，我回去了。

    傅晗說完，轉身就走。

    俞子語頂著被揉亂的頭發做題，做了一會兒因為煩躁，自己撓得更亂了。

    算了，玩會兒手機。

    俞子語先打開的是微信。沒有未讀信息，班級群倒是熱鬧。

    他跟同學混熟了，才知道班級還是有微信群的。不過，比起有老師、講正事的扣扣群，微信群只有同學，就是一個聊天的地方，說話相當隨意。

    這會兒，大家在說剛剛發生的大事。

    艾智民：【聽說季齊光被抓了?！?/br>
    駱鈞：【酒吧打架的是他？】

    艾智民：【是詐騙吧？上次說他用高仿騙人的帖子里有好多受害人。他們建了群，想要維權來著?！?/br>
    苗翰：【不是還有人說他偷東西嗎？】

    曹羿：【反正他這次惹了不該惹的人，被打得媽不認了。我就在那附近，聽到救護車的聲音就出去看。一路走過去看到好多血，血里面還有牙齒?！?/br>
    苗翰：【臥槽沒死吧？】

    曹羿：【沒死，上救護車了。被抬起來的時候胳膊跟紙片似的?！?/br>
    這個形容，讓俞子語又想起了那一個毆打的視頻。

    畫面昏暗，毆打的人一下比一下狠。季齊光后面都沒力氣護著頭了，橫在那兒，像是沒有生命的東西一樣被踢來踢去。

    曹羿光說不夠，還發了一張圖片。滿地的血跡，中間有點白色的不明物體，看著有點像牙齒。

    圖片很快撤回了，俞子語卻已經記下來了。

    他不敢細想，趕緊做題壓壓驚?？墒?，心情已經亂了，做題的時候要么放空，要么盯著blood，dead之類的詞在出神。

    算了，不做題洗洗睡吧。

    俞子語洗個澡冷靜不少，躺回被窩被溫暖包圍，順利地睡著了。睡著了并不安生，夢見自己走到了季齊光被打的巷子，猶豫片刻就見到了刀光，手起刀落血流一片。

    俞子語驚醒，坐起來給自己擦擦汗。擦好了汗，發現自己處于一個同樣昏暗的房間，莫名覺得自己還在夢境里出不去，害怕了。

    他開了燈，讓亮堂的光線填滿房間，又把窗戶給關了，避免風從縫隙里灌進來發出呼呼呼的恐怖聲音，再把音箱打開，放點柔和的音樂。

    什么都做了，心情還是亂亂的。

    有人陪會不會好點？

    俞子語想到了傅晗，瞥一眼時鐘又失落了。

    1點了，傅晗早睡了。

    俞子語退而求其次，去找大黃，走到客廳就聽到一陣呼嚕聲。

    大黃趴在舅媽用被子墊出來的溫暖小窩里，睡得可香，完全察覺不到俞子語的靠近。

    就這，還看家??？

    俞子語覺得好笑，蹲在旁邊仔細看大黃。大黃睡覺的時候，耳朵是耷拉著的，大黃臉上rou多，打呼嚕的時候會一抖一抖。

    他就這么蹲著，把大黃看了一遍又一遍。開始覺得治愈，漸漸地發現沒有開空調的客廳太冷了。

    俞子語搓搓自己的胳膊，起身去了對面。

    沒法找傅晗，去傅晗旁邊的房間睡覺也可以啊。只隔了一堵墻，比這里安心多了。

    俞子語想著快點過去，不穿外套就這么去了。他總覺得門對門的距離不會遠，真走了，才發現走廊有風，客廳太大，去二樓的路真特么遠。

    他好不容易來到房間，發現自己的手冷到僵硬了。哈個氣，搓手手，方便開門也免得等下碰到把手的時候起靜電。

    突然，主臥的門打開了。

    傅晗走出來，看到縮成團的他就皺眉，干什么？

    老公～俞子語立刻有了力氣，撲過去。

    傅晗還是那一張嫌棄臉，卻主動張開了胳膊攬他到懷里。

    俞子語一下子被溫暖包圍了，挨過去蹭蹭，唔，好暖。

    為什么跑來？

    想你啦。俞子語先撒個嬌，你睡了嗎？

    傅晗輕笑，在你開門的時候醒了。

    是嗎？俞子語疑惑，我的聲音不大啊。

    凌晨時段，開門就會觸發系統警報。

    俞子語知道自己確實來得晚了，小聲說，對不起，吵醒你了。

    傅晗沒被那句甜甜的想你騙過去，再問一次，到底為什么跑來？

    俞子語也就說了實話，我做了個噩夢，好害怕。

    傅晗給了一個無比理智、算不上安慰的安慰，夢是假的，沒必要害怕。

    但我就是害怕嘛。今晚能不能跟你一起睡??？俞子語眼巴巴地瞅著傅晗。皺眉咬唇，把自己認為的最委屈最可憐的表情都使出來了。

    傅晗看笑了，臉都變形了，看來是真怕。

    變形？俞子語不高興了，我在賣萌哎。不可愛嗎？

    傅晗沒回答，只說：進房間吧。

    好！

    俞子語立刻不計較自己賣萌失敗了，跑進房間，找到溫軟的大床就飛撲過去，把拖鞋踢得東一個西一個的。

    他掀開被子鉆進被窩，發現里面還有傅晗的溫度，開心到打個滾，嗷，暖暖的。

    傅晗關好房間門，走來的路上把踢飛的拖鞋都撿了，整齊排在床邊

    俞子語看得一愣一愣的，你不會有強迫癥吧？

    沒有，傅晗把他歪掉的睡衣衣領正回來了，是你太不講究。

    俞子語哼了一聲，怎么舒服怎么來嘛。老公，你喜歡睡哪邊？

    都行。

    那我睡右邊。

    俞子語挪啊挪，給傅晗騰地方。

    其實也不用挪，這床寬兩米，睡三個人都行。他這么挪，主要是考慮中間是傅晗睡暖的部分，把最舒服的地方讓出來。

    傅晗在中間躺下，卻向著俞子語伸手了，來。

    俞子語開心依偎過去，嗷，這樣更暖。

    兩套房子中間的走廊風大，以后穿了外套再來。

    我想快點見到你嘛。

    俞子語捏了一把甜嗓，可勁撒嬌。

    傅晗只是拍拍他，睡吧。

    睡不著老公，你能不能給我唱搖籃曲??？

    不能。

    拒絕得太果斷了吧。俞子語撇嘴，捏著傅晗的衣服討價還價，就唱一次，真的唱下來三十秒都不到，你唱了，我就乖乖睡覺。

    傅晗閉了眼睛，神色平和似乎屏蔽了他的話。

    俞子語就說點刺激的，我在你的房間發現了歌唱比賽的獎杯那是個挺大的比賽，網上還有獲獎的視頻。

    傅晗睜開眼了，別查。

    你唱搖籃曲，我就不查。

    傅晗不為所動，我讓主辦方撤掉視頻。

    ??？還能這樣？俞子語發現自己又沒把柄了，郁悶，那我給你唱吧。寶寶睡，快快睡，外面天黑又風吹

    傅晗不說話，就這么定定盯人。

    俞子語唱一半不好意思了，埋到傅晗懷里，我也不唱了，哼。

    聲音悶悶的，自帶撒嬌效果。揪著衣服的指頭捏緊了，臉藏起來了，泛紅的耳朵還露在外面，在暈開一片的暖光下顯得特別粉嫩。

    傅晗看得心動，忍不住捏了一下。

    俞子語顫了下，望來的眸子水靈靈的，干嘛捏我耳朵？

    想捏。

    別捏了，好癢啊。

    傅晗松了手，轉去扶一扶俞子語蜷起來的身體。第一下，俞子語縮得更厲害，眼神怨念，第二下，俞子語就適應不少，揪緊的指頭放松了，第三下，俞子語扭一扭尋個舒服的姿勢躺好了，閉上眼睛。

    真是個寶寶，要人哄才睡覺。傅晗安撫一會兒，發現俞子語呼吸平穩似乎睡著了。腦內忽而響起了搖籃曲的旋律，哼了兩句。

    這兩句輕輕的，但還是傳到了裝睡的俞子語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