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什么都沒說。

    穆白垂眸，猶豫著打字。

    【木白白】：有點。

    對方沒回。

    穆白放下手機，去洗了個澡，轉身出來卻接到了一通同城電話。

    是外賣打過來的。

    是木白白先生嗎？外賣小哥問著，您外賣到了，是放到門口還是？

    我現在去拿。穆白應著，下樓推開門縫。

    一塊煎餅果子從門縫中遞了過來，冒著香騰騰的熱氣，還是他上次沒能吃上的燒rou夾心，附帶一杯加熱過的牛奶。

    外賣小哥讀著單子上的留言，嗓音中毫無感情波動，像個無情的念稿機器：客人說，讓你多長身子，好好睡一覺。

    穆白捧著牛奶，臉頰不知是熱氣還是羞怯被蒸成了淡淡的粉色，只低頭淺淺地嗯了聲。

    *江創雖然沒有舉報雪糕，雪糕卻自己主動上報給了布谷。

    最后隊內罰款警告，扣了雪糕半個月薪酬。

    處罰說輕不輕，但說重也不重。

    更何況穆白還年輕，小孩子心氣都盛，愛恨形成了就不容易變通，布谷生怕穆白心中留下疙瘩。

    他為此提心吊膽了好幾天，早飯的時候終于憋不住，把穆白叫到了辦公室里。

    那個雪糕的事，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跟我們說。布谷搓了搓指尖，別悶在心里。

    沒事，我沒有放在心上。穆白搖頭。

    關系不差，但也好不到哪兒去，也就是見面不打招呼而已。

    布谷盯著穆白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忽然松了口氣。

    心中大結解開，他放松地靠上椅背，問道：過段時間就是元旦，你要不要回個家之類的？

    穆白沉默片刻，不回。

    那正好。布谷沒有察覺出不對，隨口道：那你元旦也別出去找朋友，留下來俱樂部一起吃個飯吧，人多也熱鬧。

    熱鬧？

    穆白指尖微妙地停頓，點了點頭。

    幾日后，穆白領到了來自俱樂部的第一筆工資。

    因為他入隊時間不長，工資就按照一周發放了一萬多。

    穆白還給隊里一萬，自己留下幾千塊錢，添了幾件新衣。

    入隊的這一整周，穆白都在練習中單卡牌，玩得焦頭爛額。

    他本就是更加擅長對線打突破的英雄，加里奧清線速度快還好，拿到卡牌反而完全找不到優勢，一旦對面摸出小魚劫就很容易崩盤。

    又是一局刺眼的失敗。

    穆白悶著臉打開回放，筆尖在本子上寫寫畫畫，鏡頭垂下時無意間拍到本子。

    滿滿一大本，全是卡牌。

    【還真是努力啊?！?/br>
    【怎么突然開始練卡牌了，卡牌的直播效果也不好】

    【他都練一整周了。固執得很，不聽勸】

    不是固執。穆白敏銳地捕捉到這個彈幕，小聲說：厲害的中單都會玩卡牌。

    【誰說的？】

    【有哪位的招牌英雄是卡牌嗎】

    【Fade？】

    嗯，是Fade。穆白掃了眼彈幕，別刷問號啦，同為中單以他當目標很正常吧。誰不想戰勝Fade呢？

    話音剛落，問號更多了。

    【崽，有志氣是好事，但你這目標未免也太遠大了】

    穆白不明白：你們玩游戲想輸嗎？不想的話，那肯定得變成最厲害的中單才能一直贏啊。

    【】

    【雖然很奇怪，但好像的確是這個道理】

    【說得沒錯，小白放心沖，排到Fademama幫你寫失敗小報告】

    【前面的mama怎么資料是男】

    【習慣點，這個世界男mama很多（慈母笑】

    穆白剛點開排位，正打算繼續練卡牌時，手機消息彈了出來。

    【Jze】：雙排？

    穆白秒關排位，打開比賽服，游戲一開始就直接摸出了自信男刀。

    隊伍里還有一個分配到輔助的想要中，穆白直接甩了個男刀勝率，輔助頓時閉了嘴。

    乖乖預選了個紫皮大蒜璐璐。

    【Jze】：不玩卡牌？

    小主播小心翼翼地壓低了聲音：我卡牌很菜。

    【剛剛誰說再菜也要練的，是我聽錯了？】

    【雙標要不要那么明顯】

    【說好的練卡牌呢】

    【Jze】：選卡牌。我拿潘森打野，你跟著我飛。

    看到消息，穆白近乎沒有任何猶豫。

    直接鎖下了卡牌。

    璐璐：？？？

    說好的男刀king呢？

    【潘森打野？】

    【之前上過比賽，但是路人6級之后刷野太慢了，很依賴隊友配合】

    【這個版本潘森的上場率已經很低了，更別說打野】

    【感覺這把要寄】

    彈幕不看好的呼聲一片，穆白皺眉，按下鼠標。

    開啟了半分鐘的全屏禁言。

    觀眾：？？？

    游戲開始。

    潘森在野區悶頭刷野，只在三級去了一趟中路，之后就再也沒有動彈過。

    【潘森前期點控很猛的啊，老板真的會玩潘森嗎】

    【新手潘森通病，總以為潘森跟夢魘差不多，老想著速6】

    【不會也正常，老板的英雄池那么深，要是隨便一個英雄都精通，我都要懷疑人生了】

    野區經驗要比線上少一點，潘森升到六級時，卡牌早已有了大。

    紀澤拉動鏡頭，看了一眼線上。

    穆白的對線嗅覺的確很敏銳。

    卡牌跟樂芙蘭對線，不僅打出了一個五五開，補刀還反超樂芙蘭十幾個，打野來抓連閃現都沒交出去。

    如果換一個哪怕加里奧，妖姬說不定就已經被單殺了。

    紀澤垂眸，點動鼠標在敵方上路塔后發了一個請求協助。

    Jze【不屈之槍】：【卡牌大師】存活

    Jze【不屈之槍】：大

    說罷，潘森率先開啟了大招，卡牌隨之大招點亮。

    兩個大招落在敵方塔下，對面鱷魚撤退不及，直接被潘森坐了個嚴實，而后穆白秒切黃牌銜接控制。

    原本在上路艱難發育的我方劍姬立馬跟上，刺破弱點拿下一血。

    劍姬看著手上躍增的500塊錢，熱淚盈眶。

    上單孤兒路第一次感受到隊友的溫暖，還是兩個。

    銳利的眼【無雙劍姬】：感謝打野，感謝中單

    為什么要兩個大招幫劍姬？穆白沒明白，劍姬康特鱷魚他對線都打不過，幫了也不一定能穩住優勢。

    Jze【不屈之槍】：劍姬菜歸菜，但他發育起來之后能跟你131分帶，也能補團戰傷害。

    銳利的眼【無雙劍姬】：

    不是，為什么突然又在說他菜了??？

    紀澤沒有理會劍姬，繼續控圖拿資源，一旦大招轉好，就帶著卡牌滿地圖飛。

    穆白感覺自己玩得不是卡牌，而是采蘑菇的提莫，偶爾能在草叢里采到半血的打野、沒有雙招的AD、剛用掉技能的妖姬。

    擊殺裝了滿滿一籮筐。

    即將推到高地時，璐璐忽然給滿血的潘森套了個大。

    跑快快【仙靈女巫】：好兄弟，下盤一起嗎？

    跑快快【仙靈女巫】：我中單卡牌很強

    話里話外的意思，分明就是他比木白白更強。

    穆白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卡牌我在練的，再給我一點時間穆白說著，忽然看到下方發出的新消息。

    Jze【不屈之槍】：不用

    Jze【不屈之槍】：我有一個中單就夠了

    有一個中單就夠了。

    穆白低頭看著這條消息，耳根子隱晦地發燙，渾然沒有注意悄然摸到身后的樂芙蘭。

    刺客沒能殺人就算失敗，尤其對線的還是個沒有位移沒有爆發的卡牌。

    樂芙蘭一口氣憋了全局，總算找到一次機會，想也不想地交W接R閃現上前，眼看著就能將卡牌的大人頭收入囊中。

    一側的陰影處忽然跳出一個潘森，W坐在樂芙蘭身上，四個大件的一套技能直接秒殺。

    潘森站在樂芙蘭的尸體上，收槍入鞘，模型往卡牌身上微側。

    仿佛看了穆白一眼。

    只是一個輕微的動作，卻仿佛丟下了一團火。

    穆白耳朵燒得更厲害了。

    彈幕敏銳地發現了主播的異常。

    【小白怎么了？變成小紅了】

    【真的好紅，不會是身體不舒服吧】

    【發燒了嗎，最近的確在降溫啊，要注意保暖】

    穆白還掛著組隊語音，感覺心底更虛了。

    嗯，好的。我拿件衣服。穆白罕見撒了謊，幾乎是默認彈幕所說的著涼，拿了件外套穿上。

    紀澤后臺還掛著直播，無意間瞥了一眼，看見小主播莫名添了件寬松的灰色外衣，罩住大半個身子，顯得人更是小小一只。

    兜帽微微蓋住的臉頰邊，似是蘋果熟透。

    一局游戲結束，MVP給到了Jze的潘森，最后一把晉級賽完成。

    象征大師的標記從底端飛到云霄，燦金的光芒落下，從鉆石蛻變成更加內斂的標記。

    他們上分上的很快，盡管其中試訓一周沒打，卻依然連勝登上了大師。

    之前的約定，僅限一起上大師。

    穆白目光在上面微妙地停頓，正打算說些什么，Jze的消息及時發了過來。

    【Jze】：繼續。

    穆白眼前一亮，唇邊勾出淺笑，點擊鼠標。

    開啟了下一把。

    【？？？不是說好只帶老板到大師的嗎】

    【雖然老板玩得很好，但是想看和小jiejie雙排了】

    【我拿著大師號等了那么久，什么時候才和我雙排QAQ】

    穆白斂起眸，直接關掉了彈幕提示器。

    一局打到一半，江創推開門，探出個腦袋。

    因為穆白還沒有正式官宣，俱樂部給他分配一間單人房用作直播，等到官宣了再搬到外面去。

    小白，你在直播？江創問。

    【我怎么聽到了男人的聲音】

    【小白？叫得好親昵，是哪個小王八蛋】

    【合租室友吧】

    穆白連忙掐了麥，回道：嗯，怎么了，要打訓練賽嗎？

    你胡說什么呢，今天放元旦假。江創一臉無語的表情，教練要我來問你有什么安排，打野回基地了，要不要今晚一起聚餐。

    居然這就元旦了？

    穆白有些沒反應過來。

    進入UM后日子像是按下了快進鍵，每天都過得單調又充實。

    好，我打完這把。穆白點頭。

    喔。江創看了幾眼屏幕：你們家上單挺厲害。

    這把上單是Jze玩的，兩人拿了青鋼影龍王打配合。

    青鋼影大招把人栓在里面，龍王就能蹲在青鋼影技能里搓螺旋丸，滿屏的技能又酷傷害又高。

    那當然。穆白一口應道。

    江創狐疑地看了自家小中單一眼，莫名從那張漂亮的小臉中讀出了幾分炫耀。

    不是，穆白連自己訓練賽拿超神都不會多提幾句，只是夸了句隊友，有什么值得自豪的？

    應該是錯覺吧。

    江創關上門，給布谷發了消息。

    游戲結束，穆白換了身衣服，回到走廊。

    幾個隊友已經坐在大廳沙發上了。

    看到穆白出來，布谷站起身，朝穆白介紹：上單蝦餃，海城本地人，輔助虞承，前JG的老將，你們都認識吧。

    這位是我們的新中單，Wood，穆白。布谷說。

    虞承抬眸看著穆白，忽然想起之前紀澤突然問的名字。

    直覺告訴他，他們的小中單被紀澤盯上了。

    而且，好像還是他告的密。

    虞承心底忽然涌上一陣擔憂，他拍拍穆白的肩膀，尤為深刻地說了句：抱歉。

    穆白：？

    UM眾人找了間火鍋店搞定晚飯，而后一致商議去拾光廣場看夜景。

    拾光廣場聚集了海城幾大標志性建筑物，一到重要節日，幾座玻璃外殼的建筑物就會一齊點亮光芒，上演盛大的燈光秀。

    元旦自然也不例外。

    他們來到拾光廣場時，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多。

    燈光秀在零點準時開始，廣場上人頭攢動，大多是姿態親密的情侶，十指緊扣間氣氛旖旎。

    夜晚空氣有些泛冷，穆白身子縮得更小了。

    他對這些本就興致缺缺，只在其他人的慫恿下拍照發了張朋友圈。

    【木白白】：元旦【圖片.jpg】

    除了人，什么都看不清的一張風景照。

    應付性地交了作業，穆白一直低頭看手機，分析幾大外賽區的春季賽情況。

    零點邁進，最后十秒的倒計時在高樓上點亮。

    人群中忽然爆發一聲響亮的歡呼，周圍所有建筑物的燈光驟然亮起，五顏六色的光芒拔地而起，直入天空。

    仿佛一棵棵枝干璀璨的火樹。

    身邊所有人向前擠去，穆白被人群裹挾著先前移動，再抬頭時，已經看不到任何UM的人。

    步伐依然停不下來。

    他感覺被擠得越來越遠，手機都快要抓不住，就在即將匯入人潮的時候，身邊忽然伸出一只手來。

    緊緊抓住了他。

    穆白茫然地回頭，看見一張已經熟稔了幾分的側臉。

    是紀澤。

    青年一米八幾的身高在人群中頗為醒目，只是單手悠閑地插著兜，另一只手捏在穆白手腕上。

    抓得很緊。

    甚至能觸碰到對方手心的暖意。

    零點的鐘聲在耳畔敲響，人群瞬間舒緩下來，人們只是原地站著，聆聽從高樓上傳來的音樂聲。

    穆白感受到紀澤的目光在身上停頓，他低下頭，忽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們也不算熟，除去拍定妝照的那次，就再也沒有見過面。

    穆白捏著袖邊，斟酌著說了句謝謝，卻聽到一聲極為清淺的嘆息。

    很淡的一抹，帶著青年低啞慵懶的尾調，只瞬間就消散在空氣中。

    肩膀上落下一道暖意，穆白伸手一摸，觸到一件運動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