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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破破爛爛的山神廟,有大老虎守著的山神廟,給了她家的歸屬,給了她家的溫暖,曾經填滿了她空洞冰冷的心。 于是陸依依便誤認為自己不再是無根浮萍,她終于可以將根扎在名為“家”的土壤中。 直到南明將她喚醒。 陸依依恍然發現,家和羈絆都不存在,只是一廂情愿的幻想。 通往生命終點的這條路上,始終都只是她孤身一人。 母親、舅舅一家、南明、還有送她花環的男人,只能是路人、過客,抑或是相伴一程的嚴師、長者、朋友,便是未來的丈夫、兒女,也都有各自的路,不可能永遠同她相伴。 這并不是令人愉快的人生頓悟。 陸依依緩緩地將臉埋在手掌中。 她不想長大。 她懶惰,貪圖享受,喜歡依賴別人,南明卻逼著她讀書,淬煉她的軀體,灌輸給她種種人生道理和生活的經驗,放她獨自下山直面形形色色的人和事…… 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日后有一天,陸依依能夠靠自己在這世上生存下去。 陸依依心里都明白,但她得過且過,能逃避一日是一日。 如今卻不得不清醒的直面逃不開的事實:她別無選擇。 逃避已經毫無意義。 陸依依放下手,臉上沒有淚痕,沒有脆弱,也沒有彷徨和迷茫。 義無反顧的決心出現在陸依依尚且稚氣的臉上,沒用的猶疑和害怕被拋開,沉淀在心中的是即將獨自直面風雨的覺悟。 陸依依抬起頭,眼神平靜的不可思議,已然做出最終的決定。 …… “……好侄女,乖茵茵,來,來……給大伯摸一摸……” “噓噓……別出聲……” “來,拿著,買糖吃……” 猥瑣下作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順著風飄來。 陸依依猛然望過去,臉上一瞬間失去了血色,眼神空洞,表情木然的向后退。 ——噓,別出聲…… ——乖孩子,給舅舅摸摸。 ——敢說出我就掐死你! ——村民會信你一個婊/子生的賤丫頭,還是信我這個村長? ——你以為你舅母不知道嗎?她明白著呢,她非但不會說出去,還會想盡辦法的替我遮掩。 ——別躲了,好孩子,你能躲到哪里去? ——再過兩個月我就送大郎到縣里讀書,看到時候你還能拿誰當擋箭牌,哈哈哈哈。 “嗚……大伯,你做什么,我害怕……” 小孩驚懼茫然的嗚咽聲驚醒了陷入黑暗回憶中的陸依依。 “噓噓,別怕……” “乖,大伯給你治病……呼哧……” 舊日的陰影似乎從回憶中活過來,靜默的、冰冷的,帶著陰森和險惡,緩慢降臨到了現實中。 “我想回家,我要娘,娘——” “唔唔——” 小孩的聲音突兀的轉變成沉悶的唔唔聲。 陸依依的眼神逐漸清明,沒有任何情緒和波瀾,如同極寒之地的千里冰湖,只剩下空茫的靜和極致的冷。 她的一只腳已經退到了深溝邊緣,枯枝腐葉、大小土塊嘩啦啦的滾落。 陸依依暫停一瞬,慢慢的收回腳,抬起頭,向前邁了一步。 大樹后,男人背對著樹蹲著。 身量七八歲大的小孩站在他身前,腦袋上蒙著小衣服,被男人一只手捏著下半張臉,也捂住了嘴,像惡狼爪子下的小羊羔一般幼小柔弱無力掙脫。 男人呼哧喘著氣,另一只手不住忙活著,投入至極,興奮到對身后靠近的陰影一無所覺。 直到一只手從后面伸過來,伸向他的脖子。 這是一只形狀秀氣的手,顯然屬于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女,可它的表面隨處可見細小的傷痕,指腹和手掌也不如想象中的那般細膩,而是粗糙、生著老繭的模樣。 陸大仁的脖子被抓住的一刻,全身的力量瞬間消失,鉗制著小孩的大手無力垂下。 陸依依松手,任由陸大仁死狗般癱倒在地,沒分給他一個眼神。 小孩不知道發生什么,嘴巴一得到自由,馬上劇烈的咳嗽起來,一邊咳一邊哭。 陸依依替她掀開腦袋上的衣服,小孩馬上抱住頭蹲在地上:“嗚,別打?!?/br> “……” “起來?!标懸酪缾郝晲簹?。 “嗚?”小孩聽到陌生的聲音,下意識的抬起頭,兩只滿含驚懼和淚水的小眼睛努力睜大,看看陸依依,又低下頭看看臉朝下的陸大仁,再看看陸依依,突然憋住氣,把自己縮得更小了些。 陸依依:“……” 她粗魯的伸手把小孩兒懸空拎起,檢查了一遍。 衣服有點亂,但還是穿在身上的。 老畜生膽子沒那么大,絕不敢在村里對這么小的孩子動真格,否則絕對會暴露。 可只要不動真格,猥/褻之后言語恐嚇威脅一番,再給點糖,給幾個銅板,就能讓小羊羔一樣好拿捏的孩子緊緊閉上嘴。 在鄉下,這個年紀的孩子既懂事,又什么都不懂,知道懼怕,知道羞恥,成年人對他們而言是猛獸一樣的巨大威脅,絕無反抗的可能。 所以他們不管被怎樣對待,都不會告訴任何人,只會懵懂驚懼的埋在心底,直到長大成人,在某一日,某一個時刻,突然明白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