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窈窕 第116節
圣人哈哈笑著道:“好好好!” 多大點事兒啊。 第九十一章 圣人拍了拍江厭辭的肩膀,笑著問:“婚期是什么時候?” “五月三十?!?/br> 圣人點點頭:“倒是快了?!?/br> 他又關切地問:“家里準備得怎么樣了?” 江厭辭沉默了片刻,才說:“剛開始準備,不過不會影響婚期?!?/br> 圣人站得有點久了。他轉身,朝書案走過去,在書案后坐下去,說道:“行。先成家也好。成了家,好幫舅舅好好領兵。來,過來坐?!?/br> 圣人的語氣親切熟稔許多,竟隱隱有幾分舅舅的樣子。江厭辭走過去,在圣人身側坐下,與圣人一同望向攤開在桌面上的軍事地圖。 “你看這地方,這片山脈地勢險要,易守難攻。當年能丟了這地方,完全是因為守城的叛國賊與敵子勾結?!笔ト藝@了口氣,“如今想要重新攻打下來,卻要花費很大的力氣?!?/br> 江厭辭掃了一眼,道:“這軍事圖畫得不對?!?/br> 圣人頗為意外地看過來。 “這地方看上去有七做大山相挨,很難翻山越嶺橫跨過去。實則在這里和這里的交匯之地,有一條隱蔽的山路。雖大軍難過,精銳小隊卻能從這處穿過這片山巒?!?/br> 江厭辭這話,圣人聽了耳中既意外,又不意外。不意外的是,他知道有那么一條隱蔽山路,可是因為這一片山脈范圍是在是太大了,而那條山路在深山深處,很窄得一條,時常隨著季節變換被草木遮住,所以在軍事地圖上并沒有能畫出準確的位置。 圣人意外的,自然是江厭辭能輕易說出這地方。 其實,在圣人答應江厭辭軍令狀的時候,心里并沒有多少對江厭辭能力的信任。不過能不能是一回事,敢不敢是另外一回事。江厭辭敢來立這軍令狀,就足夠讓他欣賞。年輕人嘛,有勇氣敢闖,就值得他另眼相看。 圣人又繼續與江厭辭說了些失地的事情,意為試探。江厭辭每每言簡意賅地回答。的確有些問題他答不上來,可還有些問題能夠給出令圣人頗為驚喜的回答。 圣人與他越談越歡,內宦進來添了三次的茶水。 江厭辭來了乾元殿這兒之后,與圣人相談了大半個下午。之后太監總管彎著腰進來稟告一會兒要去前殿見使臣,圣人驚覺時間過得這樣快,這才讓江厭辭退下去。 江厭辭猶豫了一下,道:“還有一件事?!?/br> 正在喝茶水的圣人抬起頭望過來。 江厭辭默了默,沉聲:“安祁王暗中與羽劍門勾結,意圖刺殺陛下?!?/br> 此話說出來,江厭辭心里空白了一息。 圣人變了臉色,忽然變成鄭重嚴肅的語氣:“你可有證據?” “我的存在就是證據?!苯瓍掁o道。 · 將要到傍晚時,宴殿內一片歡聲笑語,一邊笑著閑聊,一邊等著晚上馬上就要到的歌舞表演。 周圍都是歡笑聲,華陽公主的臉上雖然也浮著一層端莊的淺笑,實在笑不及眼底。 她再一次悄悄環顧周圍,目光在宴殿幾道門的地方停留了一瞬,收回視線之后,她望向坐在她身邊的江月慢。 江月慢和華陽公主一樣,雖保持了臉上的端莊笑容,實則心里也很擔心。 母女兩個擔心的都是一件事—— 江厭辭去乾元殿太久了。 又過了一會兒,華陽公主終是忍不住,低聲詢問:“不會出什么事情吧?我要不要過去看看?” 江月慢蹙眉,一時之間也拿不定主意。 話頭一起,華陽公主心里越發擔心。她低聲愁語:“你弟弟不是個巧舌如簧能言善道的人,更不會奉承那一套。我就怕他言辭不注意,惹得陛下不悅?!?/br> 華陽公主本來是要跟江厭辭一起去見圣人的。當時江厭辭執意要一個人去。華陽公主見他執意,也沒堅持?,F在倒是有點后悔。 “再等等看?!苯侣吐晞裰?。 這一等,沒過多久,沒等到回來的江厭辭,反倒等到了魚貫而入的禁軍。 言笑晏晏的眾人立刻變了臉色,個個嚴肅起來。禁軍不該出現在這里,這是出了什么事情? 禁軍統領帶著整齊劃一的禁軍大步穿過華麗的宴桌,直接走到安祁王的面前。 “奉陛下旨意,請王爺跟我們走一趟,有案要查?!苯娊y領聲如洪鐘,他的聲音在已經安靜下來的殿內,越發顯得冰寒駭人。 安祁王瞇了瞇眼,問:“是什么案子?” “屬下不知!” 禁軍統領抬了抬手,做了個請的首飾,厲聲:“請跟我們走一趟?!?/br> 坐在遠處的李姝遙疑惑地望著這邊的異動,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直到她看見跟在禁軍最后面的江厭辭時,她怔了怔,心里咯噔一聲之后,迅速緊張得開始怦怦直跳。 她眼睜睜看著安祁王跟著禁軍的人離開宴殿,她胸腔里的那顆心臟幾乎快要跳出來。 有那么一個聲音在她心里嘶吼著——不要再回來了!這個魔鬼不要再回來了! 安祁王跟著禁軍往外走,視線落在江厭辭的身上,不由皺了下眉。然而江厭辭垂著眼,并沒有看他。 此時沉著臉跟禁軍離去的安祁王并不知道,他此番一去,這輩子到死都沒有能夠再從牢房里出來。 不多時,精心準備的歌舞表演開始了。安祁王被帶走的小插曲就這么輕易被揭過去了。大多數人以為安祁王只是暫時被帶下去了解某個案子,就算有人心中覺察出不對勁,卻也沒有深想——畢竟圣人帝位穩固,安祁王一個沒有實權的王爺實在不是很重要。 江厭辭朝華陽公主走過去,還沒走到,華陽公主早已看見了他,詢問地望著他,眼里的擔憂藏不住。 江厭辭頷首。 華陽公主忽然“哎呦”了一聲,惹得周圍其他賓客好奇望過來。她含笑一一望過去,將他們好奇的目光都堵了回去。 華陽公主與江月慢對視一眼,兩個人心里的大石頭都落了地。 不過江厭辭并沒有來到母親和jiejie這一桌,他回到了李漳身邊。 李漳正與李渡閑聊,望他一眼,隨口道:“這么久?!?/br> 江厭辭沒說話,徑自倒了酒來喝。剛剛在乾元殿時,與圣人說了太多的話,他嗓子有些不大舒服,需要飲一壺烈酒來緩解。 侍女們絡繹不絕地送上來新鮮的瓜果和精致甜點。 李渡視線落在一碟軟糖上。雪白的小碟里,擺放了十二個葡萄大小的軟糖,每一顆軟糖都是不一樣的鮮艷色澤。李渡欠身來了一塊來嘗,口感不錯。他招了招手,將宮婢攔下來,吩咐:“給我裝一盒帶回去?!?/br> 李漳笑著道:“三弟,你怎么像個孩子似的參了宴還要帶一盒糖回去?!?/br> 李渡語氣輕松地說:“姑娘家會喜歡這種糖?!?/br> 李漳有些意外地看向他,問道:“聽說三弟在府里藏了個美嬌娘?” “嗯?!崩疃珊茈S意地點了點頭,承認下來。 李漳意外地多看了一眼李渡,在心里揣測著三弟這話的真假。他還沒猜出個所以然來,忽聽到坐在他另一側的江厭辭開口——“給我也裝一盒?!?/br> 李漳無奈笑言:“行吧,也給我來一盒,帶回去給瑛瑛?!?/br> 天色黑下來時,圣人再次來到了席上,與賓客同樂。歌舞升平,美酒佳肴,還有絢麗的煙火。一時間,竟比過年時還要熱鬧。 看著面前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圣人哈哈大笑,心中愉悅。 李秀雅一直打量著圣人的表情,見圣人心情不錯,她悄悄起身,走到母親身邊坐下,拽了拽母親的衣角。 盛平長公主回過頭來,給了女兒一個安心的眼神。 又過了一會兒,當連續的一陣子煙花暫時停下,熱鬧的戲耍表演也結束了。盛平長公主轉過頭,望向不遠處高座之上的皇帝,笑盈盈地喊了聲“皇兄”。 圣人尋聲轉過頭,用一種詢問的目光望著盛平長公主。 盛平長公主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才又轉回頭望向圣人,笑著說:“今日這樣好的日子,我突然想替秀雅向陛下討一個恩典?!?/br> 圣人聽盛平長公主提到李秀雅,立刻想起當初李秀雅在書畫籌之上獻舞的事情。他當然也記得自己欠李秀雅一個御賜姻緣的恩典。 他笑呵呵地開口:“秀雅已經長成大姑娘,到了該出閣的時候?!?/br> “來,到舅舅這里來?!笔ト顺钚阊耪惺?。 李秀雅站起身,款款朝著圣人走過去。她臉上飄著一點羞紅,這是屬于女子將嫁的嬌羞。 “秀雅為書畫籌獻舞是義舉,舅舅今日就給你指一個好姻緣?!笔ト颂П?,環視殿內幾百人,“今日殿內有不少青年才俊,不知秀雅喜歡哪一個???” 殿內賓客都停下了交談,望向李秀雅。他們都聽出來這是圣人要給縣主賜婚了。眾人不由紛紛好奇,不知道這好姻緣會落到誰家。 “舅舅……”李秀雅輕輕跺腳,紅著臉低頭。 圣人哈哈大笑,看著年輕孩子的舉動覺得有趣,他打趣道:“今日要是你自己不選個中意的,舅舅可隨便指婚了啊?!?/br> 李秀雅這才抬起頭來,在幾百人的注視下,她轉過身,將含羞帶怯的目光落進人群。 人們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發現她含情脈脈的人是江厭辭。李漳與李渡恰好到一旁說話,江厭辭獨坐,身邊并無旁人。李秀雅望過來的目光,準確無誤落在他身上,并不會產生任何誤會。 李秀雅紅著臉,心里怦怦跳著。既有對未來舉案齊眉的甜蜜日子的憧憬,又有一點傲氣的囂張——她倒要看看等她求來了賜婚的旨意,月皊還要怎么硬氣! 眾人剛要開口向江厭辭道喜,坐在高處的圣人卻先一步開口:“他不行?!?/br> 李秀雅愣住,不敢置信地回過頭望著舅舅。陛下不是說可以隨她挑選嗎? “舅舅……” 李秀雅臉上紅一道,白一道。尷尬不已,今日這樣多的人,不僅有皇親國戚、文武百官,還有異族和番邦的使臣,如果她被拒絕了,這讓她日后還怎么見人??? 李秀雅的眼睛微微泛了紅。 盛平長公主也變了臉色,不愿意自己的女兒丟了臉面。她望向圣人,急聲:“皇兄,這是為何?” 圣人哈哈大笑了兩聲,勸慰李秀雅:“秀雅,你慢了半日。舅舅已經先一步給厭辭賜婚了?!?/br> “賜婚了?賜、賜了誰家娘子?”李秀雅不甘地追問。 圣人遲疑了片刻,暫時沒回答李秀雅的話,而是環顧殿內,找到華陽公主的身影,將目光落在她身上,開口:“華陽,你上次進宮與朕求的恩典,最近國事繁忙,竟一直耽擱了?!?/br> 圣人道:“江家如今愿歸還爵位充于軍餉,實在是為國為民舍小家為大家的善舉、義舉?!?/br> 圣人此言一出,滿殿皆驚,不由議論紛紛。誰會將世襲罔替的榮華富貴交出去?江家此舉,實在是讓人愕然不理解。 “江家的案子,你那個養女實在無辜受牽連。相關辦案官員皆該降職削祿。至于你那個養女……”圣人再道,“朕的女兒著實不多,特封其郡主之身,亦是為了警醒朕日后不可再出紕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