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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來參加數學競賽的。而我沒能入選,數學一直是我的弱項,這讓我頗有些失落。 遠遠的在走廊上瞟見他正和自己學校的同學說話。 我遲疑著走過去,他看到了我,便停下來注視著我。 他長高了,天生的秀才模樣,白凈瘦削,眼神依舊清澈。 我們終究只是相互點頭對笑了一下,然后擦肩而過。 在交錯的那一刻,我卻明顯覺察到了他臉上泛起的微紅。 那種感覺真是奇妙,后來我經?;叵肫疬@一幕,總是猜測他為什么臉紅。 我當然沒有和阿海走到一起。一切生于朦朧而止于朦朧。 每個人的豆蔻年華中都會有些疏淺的影子,淡淡的,羞澀的,有時會帶點秋風秋雨似的憂傷,卻總有些強說愁的意思。 一切才剛開始,那么漫長的路其實僅走了一步而已。來不及細說,來不及回味,眼前即掠過新的風景,心里體會著新的滋味,滿心洋溢著歡喜,那么多熱鬧紛華涌到面前,以為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我們跌跌撞撞的往未知里闖著,不曾有過停頓的念頭。 等終于想到要駐足回首時,卻發現已經繁華過盡,燈火闌珊處空無一人。 后來聽說阿海和溫靜上了同一所大學,順理成章的成了一對。鐘家大人極喜歡溫靜的溫婉賢淑,加上她家世也好,兩家算得上世交,背地里早拿她當兒媳看待了。 溫靜也是極善解人意的。高考填志愿,鐘父希望兒子讀法律,將來順風順水,可是阿海偏填了財經系,惹老子生氣了好一陣,倒是溫靜亡羊補牢似的填了法律系,聊以安慰,所以鐘父總夸溫靜比自己兒子強。 這些自然都是溫靜跟我說的。 我們兩個在網絡上熱乎得死去活來,其實細想想,談來談去說得最多的話題還是阿海。 阿海于她,是全部的世界,而于我,已成了故人,遙遠而模糊。 此時,我們坐在錦江頂層的旋轉餐廳,眺望這城市日新月異的變化,遙想起從前的那些趣事,笑靨如花。 眼前的溫靜,緞金色的中袖唐裝配一條齊膝黑裙,端淑雅致,一頭烏黑的披肩長發依然靚麗,尤其那一份嫻靜優雅,更是讓我望塵莫及。 “去歐洲就是比去美洲好,瞧你這氣質,全不像留美的人那樣,做什么都急煎煎的?!蔽矣芍缘母袊@。 溫靜只是笑,露出一口小貝齒,“秀妍,你還是那么漂亮?!?/br> 我失笑,12歲的時候第一次聽到有人贊我漂亮,那時還是一孩子王,整天就知道瘋。懵懵懂懂的回去照鏡子,恰好有張山口百惠的畫刊在旁邊,我對著鏡子一笑,細瞇眼,小虎牙,和山口百惠還真有點象,從此便以美女自居。 可惜臉部的黃金配比過早出現,以至后來越長越不堪,生生的從小天鵝變回了丑小鴨。 “阿海呢?”我忍不住問了一句。 “他本來也說一起來的,臨時有點事,讓我跟你打個招呼,改天一定好好聚聚?!睖仂o一臉的抱歉。 我低首掐了下手指,原來有七年沒見過他了。 “你在想什么?笑得這么開心?!睖仂o好奇的望著我。 “呵呵,想起小時候打預防針,阿海死活不肯去,結果被他媽扛著一路狂奔,沒想到這小子機靈的吊上了路邊的一根竹子,就是不肯下來,后來他媽揚言要回去拿菜刀來劈,才乖乖下來了?!?/br> 溫靜也是大樂,“還說他呢,你也好不到哪兒去,到了注射室,醫生剛一舉針筒,你就把人家祖宗八代都罵過來了,結果還喚來兩條壯漢,才把你制伏?!?/br> 多悲壯的童年呃。 “知道么,那個給我打針的醫生現在都是三院的院長了。我有次看病,還遇見他,他不認得我,卻認得我媽,又把我給數落了一通,真會記仇?!?/br> “唉,好像就在眼前,可一轉眼我們也這樣大了?!睖仂o嘆道。 原來長大了,做的最多的事還是感嘆。 “你們兩個什么時候辦喜事?”我只顧微笑著問。 溫靜淡淡道:“再說唄?!?/br> 他們兩個分分合合也鬧了這么些年,我明白不是溫靜的錯,她一心一意的撲在阿海身上。問題是阿海,身邊總有些花花草草的困擾,這年頭,大概家室好的男人走到哪里都不會風平浪靜,誘惑太多了。 “他總是對我若即若離的,有時候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br> 我只能安慰她,“他其實心里明白你的好,只是需要收收心而已。更何況,你們現在都回來了,他父母也總是幫你的?!?/br> 溫靜緘默不語,似在沉思。 “工作有什么打算?”我只得轉了個話題。 “我在聯系一家律師事務所?!?/br> “阿海呢,應該會去你爸的公司罷?”我猜。 溫靜搖搖頭,神情有些無奈,“我爸也這么希望,他推了,說是另有打算?!?/br> “秀妍,你呢?為什么還是一個人?” 這樣的問題讓我無從回答,只得干笑笑,“我不是在等么,等一個能讓我心甘情愿嫁的人?!?/br> 我們的心事都在網絡上交換過,所以無須多言,彼此均領會得。 “還是,不要太沉溺過去了?!蹦┝?,她只說了這么一句。 我想否認,卻有點心虛,最終一笑了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