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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凌晨三點。 不知為何,她心里總有些不安,索性翻身下床,打算出去看看,剛才的動靜太大,她老疑心不是做夢。 房門外是敞開式客廳,她剛探手摸到墻上的壁燈開關,黑暗中忽然傳來不穩的喘息。 杜悅心一緊:“誰? ” 客廳燈啪地打開,銀白色的燈光下,一切物體都無處遁逃,她很快就搜索到席地坐在地板上的許暉。 杜悅吃了一驚,旋即又心定了不少,趕緊奔過去拉他起來,初秋的凌晨,即使是木質地板,也有難擋的寒涼。 許暉早換了睡衣,斜靠在沙發沿上,眼簾半遮,仿佛是這樣睡著了,頹然下垂的左手還牢牢抓著瓶威士忌。 在杜悅的拉扯下,酒瓶與地板發出時輕時重的撞擊聲,她總算明白,剛才是什么驚擾了自己。 杜悅力氣小,努力了半日也沒能將許暉扶上沙發,他周身被酒氣包裹,歪在一旁的酒瓶里僅剩了個底,顯然已在這里悶坐多時。 “你這是干什么呀?”杜悅心里酸楚,又莫名地生氣,她使勁搖他,想讓他立刻醒過來。 許暉已經酩酊大醉,他平時喝酒一向節制,但今晚不一樣,他覺得自己再一次被拋棄,久未品嘗的孤獨感在夜色的慫恿下愈演愈烈,他沉溺于酒精的麻醉中無法自拔。 他以為自己會在孤寂與冰冷中一直坐到死去,雖然無可奈何,但他已經準備接受了,他似乎總是在經歷同樣的命運,美好的感覺來了又走,他忽然開始恨起來,既然如此,還不如從來就沒有過。 眩目的光線刺激得他睜不開眼睛,還有人很不識相地在拼命晃動他,攪得他五臟六腑都快錯了位。 他勃然大怒,無法忍受別人如此落井下石。 他已經失去了很多,難道連唯一的寧靜也要被破壞? 他咬牙睜開眼睛,很快又頹然閉上,頭痛隨著無力感一陣陣襲來,輕而易舉地俘虜了他,讓他心生悲哀,他的人生之中,究竟有多少事是由不得他自己作主的。 “你醒醒,醒醒好不好?要睡也別在這兒睡,地板上很冷,你會著涼 的?!庇袀€柔和的聲音在他耳邊絮絮叨叨,很無奈的口吻。 許暉驀地感到暖和,他喜歡她的聲線,既不尖銳,也不綿軟,平和妥帖,仿怫是另一個自己,那個微笑從容、永不言敗的自己。 很多人找情侶都注重性格互補,以此來取長補短,可是許暉在此時忽然明白,他要找的,不過是個跟自己相同的異性而己。 他喜歡靜,所以不需要女人在耳邊熱情地唧唧喳喳。他是一汪水,他渴望的卻不是火,而是另一汪能與自己相融的水,匯聚成潺潺溪流,在山谷里靜靜流淌,任世間風云變幻,他只求能長久地擁有自己的一方安寧便心滿意足。 如今,他的小溪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然而,殘存的意識霍然間跳出來告訴他,她馬上就要離開他了,他的溪流即將面臨干涸。 許暉被這個聲音挑撥得怒不可遏。 他不過是做出了一個大方的姿態,天知道他心里有多不舍得,有多妒嫉, 可她為什么就這么急著要走!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等他想明白了,他會給她想要的一切。 他相信自己最終會妥協的,愛情、婚姻,他都愿意給她。他遲疑,不過是因為他在計較得失,可是,這個世上,誰不自私? 她難道就不自私嗎? 他如此用心地呵護,卻依然無法留住她,他僅僅冷淡了她幾日,她卻連新男友都找好了。 難道一定要他剛開始就匍匐在她腳下,向她俯首稱臣,才能令她滿意?女人是不是都是這樣貪得無厭的動物? 他感到周身發熱,剛剛還靜謐如水的心緒剎那間被燃成了烈焰! 他不能就這么讓她從自己身邊溜走,他不甘心。他放縱自己的意愿,伸出手,粗魯地把她攬進懷里。 溫暖而柔軟的肢體如此真實地緊貼著他,許暉俯首,不用睜開眼睛,他的嘴唇和雙手都能順利地找尋到它們想去的地方…… 杜悅在完全沒有防備的情形下被許暉攬住,她嚇了一跳,立刻掙扎起來,她以為憑自己的力氣可以輕而易舉掙脫一個醉漢的懷抱,卻怎么也想不明白,三四個回合后,她已被許暉壓在身下。 “哎,你想干嗎呀? ” 初時,她的口吻還打著商量,想哄得他放開自己??僧斔辞逅垌锶紵淖谱苹鹧鏁r,才突然醒覺過來,一絲威脅陡然從心底升起。 不管杜悅怎么掙扎哀求,許暉置若罔聞。 他不再是杜悅熟悉的那個許暉,他看向她的眼眸既陌生又冷酷 像對著一個落入囊中的獵物,又像她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放開我! ”杜悅嗓音里摻雜了一絲顫栗,沒有人能說服得了—個醉鬼,但她不愿放棄最后一絲希望,“許暉,不要讓我恨你! ” 許暉有短暫的停頓,似乎是在思量這句話的分量究竟有多重。 杜悅屏息等待著,等待那個她熟悉的謙謙君子臉上露出愧然,然后從她身上撤離。如果那樣,她不會跟他計較他酒后的醉態。 美與丑,善與惡,都在此刻的許暉一念之間。 下一秒,布帛碎裂的聲音在死寂的空間里劃過異常刺耳的音符,杜悅近乎絕望地叫喚了一聲,許暉面如寒冰的臉像陰森的龐然大物壓向杜悅,瞬間吞噬了她所有的憤怒和啜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