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頁
徐承反復讀了三遍,唇邊泛起一絲笑意。嵐嵐果真是閑不住的人,在家呆了沒幾個月就嚷著沒勁了,最終還是回歸到了打工族的龐大隊伍里來,不過這次看起來她對工作狀態還挺滿意的,徐承覺得她不管做什么,只要能開開心心的,自己也就放心了。 坐在駕駛座上點火的時候,嵐嵐忍不住又開始嗟嘆,當初要是肯聽徐承的話買個自動檔的車就好了,手動檔實在是麻煩,起步要換檔,加速要換檔,轉個彎也要換檔,稍不留神還會熄火,煩不勝煩。 這些麻煩買車的時候她壓根沒想過,因為不相信自己有朝一日會用到這輛車,所以一聽手動擋比自動檔便宜了一萬多塊,就立刻以“體驗駕駛樂趣”為由力薦徐承買了手動檔的。 徐承常批評她缺乏遠見,現在她終于肯承認了 。 將車從車位里倒出來也是個技術活兒,比正常開在大馬路上難度大得多,尤其是對象她這樣的新手來說,不失為一件頭疼的事兒。 萬豐的停車場不大,且有個略向下傾斜的爬坡,這無疑是給嵐嵐又加大了難度系數。 她正鉚足了勁兒聚精會神地一點點往外倒著車,不期然從后視鏡里睨見有輛銀灰色的車正開進來,且就跟在她屁股后面,大約看她反復進進出出的,以為她是要泊車呢。 此時嵐嵐的車尾已經順利倒進了通道的位置,只是方向偏了,需要繼續調整,當她又往車位那邊開進一點的時候,后面那輛車立刻性急得咬上來,嵐嵐平時出入都鮮有車輛進出,所以她可以安心地忙活,沒成想今天被一輛陌生的車這么逼了一逼,難免心慌意亂起來,剛又把車往后退了一點兒,立刻發現那輛銀灰色的車已經近在咫尺,倒車雷達發出的警示信息讓她一下子亂了分寸,趕忙去踩剎車,腳剛一踏下去,車子就像是上了膛的子彈一樣飆嘯著往后飛去! 嵐嵐只驚得魂飛魄散,閉著眼睛失聲尖叫起來!她還算機靈,立刻收回了踩下去的腳,可已經來不及了! 但聽得“喀喇喇”的一聲脆響,是堅硬物體破碎的聲音,之后便是一片詭異的靜謐! 稍頃,她哆哆嗦嗦地轉過身去,透過重重遮光玻璃,依稀仿佛看到后面那輛車的駕駛座上有個人同她一樣,呆若木雞! 等她回過神來,推門下車時,對方卻早已敏捷地沖到她跟前,嵐嵐只覺得有什么東西在視野里晃了晃,一只拳頭就已經揮到眼前! “哎!不要??!”她迅速伸手遮住臉,又忍不住從五指的縫隙中謹慎驚恐地張望。 “受害人”是個高大粗壯的男子,膚色黝黑,年紀在二十七八到三十七八的區間范圍內,雙目炯炯,像個炮兵。此時因為憤怒,臉上的五官全都錯了位。 估計是沒想到肇事者竟是個女的,他愣怔之際,硬生生地把拳頭收了回來,說出來的話卻沒有絲毫息怒或憐香惜玉的表示,嗓音高到方圓一里都余音裊裊,“你是怎么開車的,嗯?剎車跟油門你都分不清,你會開車嗎你?!你有駕照嗎?你后面沒長眼睛???你看不見我的車???還是你根本就是存心的?!” 嵐嵐在他窮兇極惡的咆哮聲中不忘放眼去打量兩車相撞的部位,果然慘不忍睹,自家車的尾部與他的車頭都卸掉了一大塊,對方連那個可愛的寶馬標記都被撞下來了一半! 嵐嵐歉疚得無以復加,慌不迭地解釋:“對不起對不起!我真不是存心的,我這就打電話給保險公司!您放心,他們一準把您的車恢復得跟撞之前一樣,一分錢都不用您出!而且——”她頓了一頓,臉上現出一些笑意,“人的眼睛都是長在前面的哦?!焙竺孢@句純屬是善意的玩笑,用來緩和氣氛的。 很顯然,對方理解不了她的趙氏幽默,他猛的一拳砸在大眾車的尾部,“你他奶奶的!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昨天晚上剛把車修好,今天一大早出來就又碰到你這倒霉蛋!你知不知道修車需要時間!不是錢的問題?。?!” 在他的鐵拳下,汽車原本平整的表面竟給擂出一個淺淺的凹陷,嵐嵐俯頭仔細察看,錯愕之余,也開始不滿起來,好歹自己撞他實非本意,這人怎么如此沒風度,居然還蓄意報復?! 當下也把臉冷了下來,聲音也遠沒剛才那么細軟動聽了,“我說你這人講不講理???看見別人倒車你不知道要拉開距離的嗎?你湊那么緊,就算我沒踩錯油門,也難保不被你撞到??!”她越說嗓門越高,“還有啊,現在已經是下午兩點了——不早啦!” 那人見她剛才還一副受氣包的小媳婦模樣,轉眼之間已經雄起了,倒給搶白得直翻白眼,一時竟沒回得上話來。 一提時間,可提醒了嵐嵐自己,急忙看表,家長會竟然還有十分鐘就要開始了。真是“起個大早,趕個晚集”!她立刻著急起來,也沒心思跟眼前這位憤青羅嗦了,翻出手機就撥理賠員的電話,先報現場吧! 理賠員倒也利索,聽完她簡潔的陳述就讓她先等著,二十分鐘后趕到。嵐嵐跟他打商量,“我還有點兒事,能不能先離開一步,這兒有位先生在呢!他可以……” 黑炮兵一聽她的如意算盤立刻又咆哮開了,“你甭想!我也沒時間!” 理賠員也道:“那怎么行,你是當事人??!你不在我沒法辦案哪!” 等待的時間里,兩人各自站在自己車前,誰也不說話。嵐嵐的心情灰暗極了,她能想象得出圓圓在幼兒園里會怎樣翹首以待,又會怎樣地失望。她氣咻咻地瞟了黑炮兵一眼,后者正燃起一根煙,緩緩抽著,姿勢嫻熟,一看就是個老煙槍,煙霧繚繞中,他的臉色較之剛才要平靜了不少,五官各就各位后,英俊固然談不上,但也絕不難看,有種男子特有的硬朗之氣,可惜,全然沒有男人應有的風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