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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到了現在,味兒就全變了呢?簡直跟菜市場上買青菜蘿卜沒什么區別!明確羅列出條件,然后按圖索驥,初步篩定后,進行二次挑選,看著外表沒瑕疵的就可以繼續深入了解,反之則揮手拂去。當然,在此過程中,還有隨時被對方拂掉的危險,因為在這個市場里,人人都是商品。 臉皮越來越厚,而感覺卻越來越麻木。 可令她奇怪的是,繞是這么看上去冷酷的挑選方式還是成全了許多對夫妻,這些人也都這么往下過著,有幸福的,有不幸的,談不上好,也談不上不好。 市場經濟真是無孔不入,從物質形態進而侵占到精神領域,真搞不懂究竟是怎么了。 門口傳來響動,有同事進來沏茶。嵐嵐這才拉回自己越扯越遠的思緒。 還是現實點兒吧,既然不想象青菜蘿卜那樣被人挑來揀去,那就自己主動一些。這年頭,連女人的幸福都不是靠坐等的了,也算是現代社會倡導的男女平等的一種折射??! 出了茶水間,她就拿定了主意,再給徐承打個電話。 11. 忽悠來的峰回路轉 徐承這次出差的目的地是東莞,去一個新客戶的現場做技術回訪。本來沒必要趕得這么急,但聽說出的問題比較特別,產品管縫接口處會緩慢滲油。為了調查清楚原因,他就隨工程師一起去了。順便多請了三天假,這樣跟春節的假期能連在一起扎扎實實地休息一陣。他想乘著這段日子跟俞蕾好好談談,如果矛盾解決,他們還可以順便找個旅行團出去玩一趟。以前俞蕾老抱怨沒得出去玩,而事實上,她工作起來遠比徐承瘋狂。 誰知在東莞工廠一連蹲了兩天的點,做了各種測試,既沒在數據中找出有疏漏的地方,也不再有漏油的情況發生??蛻粢舱f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先記錄在案,繼續觀察。 暫時結束了客戶處的事宜,徐承在東莞跟同事分道揚鑣,他直飛了上海,俞蕾已經回來,也答應了跟他再好好談一次。 春運期間,哪里都人多,徐承坐在飛機上,一反常態沒有為周圍喧雜的聲音所困擾,翻翻雜志,看看外面的云海,心情相當不錯。 忽然想起去年那場來勢洶洶的非典來??膳露植赖那樾?,人人自危,各種傳聞接踵而至,一個比一個激烈、洶涌。 俞蕾生日那天,他們還是冒險去了公寓附近的一家西餐廳用午餐。走進去,顧客寥寥無幾,柜臺處盤桓著一堆穿著白衣,戴著白帽的服務生,慵懶的神色全然沒有了昔日熱鬧時分的緊張與敬業。 吃完飯出來閑逛,走在街上,更是一派肅殺。偶爾來往的行人也是個個臉上套個大口罩,眼露驚恐,仿佛末日隨時會來臨。 他記得當時還跟俞蕾唏噓,想之前兩人縮在被窩里看電影《生化危機》時覺得里面的故事離現實生活太過遙遠,而眼前的場景卻讓他們深切地意識到,其實一切皆有可能。 而當危機來臨時,個人的力量卻是如此渺小和脆弱。想明白了這個道理,他們有一度過得特別融洽。事實上,沒有什么是他們能把握住的,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當前,珍惜身邊的這個人。 可惜,人是善忘的動物,非典的陰影逐漸散去,一切又恢復了正常。該吃吃,該喝喝,該鬧鬧。生活中的種種瑣碎與繁雜又悄悄地充斥到他們本就被工作分割得四分五裂的時間和空間的縫隙之中,且填補得嚴嚴實實,讓他們喘不過氣來,也慢慢忘記了曾有過的頓悟與甜蜜。 在幾萬英尺的高空,徐承對著一團喜氣的乘客感慨萬千,歷史又翻過了新的一頁,2004年就在眼前,但愿一切晦氣與不愉快的經歷都能被永久地留在已逝的歲月里,迎接自己的將會是一個意氣風發的新開始。 愿望是美好的。 然而,現實豈能均隨人愿? 到上海的當天晚上,徐承就跟俞蕾又談崩了。 漫步云端時的一切慷慨大度的胸懷在雙腳著地之后便不復存在,亦或是根本沒有隨著他一起下來? 他們好似在一根牛皮筋的兩端,向著相反的方向不遺余力地使勁,徐承也希望能夠妥協,可一松手,仿佛整個勢力便全倒向了俞蕾那邊。他想不明白,在兩個人的世界里,退讓與堅持的分寸究竟要把握到一個什么樣的度才是合理而完滿的。 當激烈的沖突過后,他不得不穩住心神,隱忍地對她說:“我們彼此再冷靜一段時間再談,好么?” 照這個趨勢下去,他難保兩人不會就此分崩離析。 俞蕾倔犟地咬著唇,“徐承,該冷靜的人是你。如果當初你不那么沖動地離開,我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嗎?你明知道我不會離開上海,你還是回了Z市。是你不冷靜在先,現在你要我怎么做?丟下現有的一切跟你去Z市發展? 我在這里打拼出來容易么?你們男人是不是都這么自以為是的?你什么時候為我想過?” 徐承無話可說。 一場好好的聚會就此不歡而散。 他沒有立刻回Z市,原先的公寓自然是沒法住了。他找了家還算干凈的青年旅館將就宿了一夜,第二天做完check-out后卻沒有立刻奔赴火車站買回程票。 拖著行李箱,漫無目的地沿著外灘散步,心情異常低落,仿佛有種被人威逼的恥辱感,卻又無法干脆利落地斬斷威脅。 走在曾經很熟悉的廣場上,他承認自己也不是象想象中那么熱愛家鄉,迫切地要回去為Z市的工業發展作貢獻,尤其是在經歷了與俞蕾的熱戀后再回到一個人孤苦伶仃生活的狀態,他是非常不習慣的,骨子里,他是個害怕寂寞的人,或許每個人都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