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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為什么?曉穎竭力壓制情緒,嘶啞著嗓子顫巍巍地說,既然你什么都知道,為什么還要去G縣找我? 此時此刻,她的心里充滿排山倒海的恨意,這股恨意遠遠蓋過了因為小智的身世而帶給他的對李真的歉疚感。 她恨他對自己的念念不忘,她恨他每次遇事的冷靜,她恨他頭頭是道的分析,她更恨她對自己的不解! 如果當初他沒有去找她,她遲早會發現自己已經懷了身孕,那么一切就會改寫她或許會不顧一切地去找沈均誠,或許會找個地方默默地養大孩子,但絕對不會再嫁給他,然后像現在這樣,演繹如此荒謬的一幕! 為什么他能準確掐算出她的心理、她的選擇,卻掐算不出這最終的結果? 如今,她還要為自己辜負他良多而背上沉重的精神枷鎖! 多么可笑、可嘆、可悲的結局! 李真把臉龐埋進雙掌,良久,有斷續的聲音從他的指縫里流出,因為......我 ......一直......愛著你...... 曉穎僵化地坐在矮墩上,體內的氣流橫沖直撞地闖了出來,可是最終,它們沒能形成怒氣, 而是轉化為無窮無盡的淚水,從她的眼眶里傾瀉而出。 她失聲痛哭! 這是李真第一次直言不諱地向她表白他對她的愛,盡管她一直都明白,可是心里 明白和親耳聽到的效果原來是如此不同! 她對他難道真的只有怨恨嗎?四年的朝夕相伴,她對他難道真的一點感情也沒有嗎? 這句斷續的表白軟化掉了她所有的怨憤和懊悔,它讓她滿心充斥的本來就已雜亂無章的思緒愈發混亂! 在她斷人心腸的哭聲中,李真感覺自己捂住臉的雙掌也在漸漸濡濕,他的雙肩微微抖動,他聽得出來,小穎 的哭泣中蘊含了太多的復雜情緒,而他有何嘗不是如此。 心底隱隱生出一股想要去安撫她的沖動來,但他硬生生地控制住了。 他們已經錯誤地走到今天,再也無法回頭。 回頭,只能是繼續糾結在往昔的恩怨里,他成人自己其實一點都不大度,也根本做不到所謂的 不計前嫌,他是那樣在意身邊的風吹草動,那種猜忌的日子至今想來都令他害怕。 他曾經的獲得都是他一相情愿、小心翼翼努力得來的,而他也絕無勇氣再來一次。 他更缺乏沈軍誠那樣長久的執著--那樣久的執著,或許只有對這份感情充滿把握的人才能堅持 得下來吧,而他并沒有。在這場三個人的角逐中,他似一個硬插進來的隊員,從開場 到終場,只能旁觀,而融入不了角色,他厭惡這樣的處境。 那么,就到此為止吧。 當他把臉從手掌抬起來時,表情已是如初的淡定和鎮靜,耳邊,曉穎的啜泣也漸行漸止。 他起身,從桌上抽了幾張紙巾走過去遞給她,坐得離她近了一些,現在,他有能心平氣和地與她說話了。 我可以忍受替別人養孩子......離婚,既是我個人的意思,也是......我父母的意思。他輕吁了口氣, 我是家中的獨子,父母是農村人,延續香火的觀念比較重,小智的身世早晚會讓他們知道,我不希望到時候他們對 你有想法......我也不能因為你,把這件事隱瞞下來。所以,請你...... 他的目光落在她攥在手里的紙張上,他明白,這個決斷對曉穎來說不會很難,她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而已。 曉穎盯著那頁紙,哭得皺巴巴的面頰上忽然現出一絲凄愴的笑。毋庸置疑,今晚的一切又是李真事先安排好的,他 就是那樣的人,總是能冷靜地謀劃,而擊出的每一掌都叫人無處躲藏。 不過,她已經沒有了責備他的欲望,誠如他所言,愛也罷,恨也罷,都已成過去,他們需要的,只是一個了結的儀式而已。 好,曉穎抬手擦去臉頰上的淚痕,慎重點了點頭,我簽。 她跪在小幾前,抬起筆來,刷刷舞動了幾下。李真倏地把目光從紙上掉轉開去,心底地某處隱隱抽筋了。 兩份協議重又回到李真手中,他掃了一眼結尾處,曉穎娟秀的字體赫然在目,與他的手寫體字并列在同一行上,他不忍多瞧,飛快地夾進原來的夾子里。 明早一早我會收拾東西搬走,這里的房子你和小智先住著,哦,如果你想要的話,也...... 不,我不要。曉穎打斷他,她也已經恢復了平靜。 李真笑了笑,沒再勉強。曉穎如果回到了沈均誠身邊,這樣的房子對她來說確實也是多余,他繼續道:還會有些手續要辦,等我和律師聯系好了, 會給你電話......你想在這里住到什么時候堵可以。 你......你打算住哪兒?曉穎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先住兩天賓館,過后再說吧。 曉穎沉默了,她本想開口說自己和小智可以先去曉宇那兒住一陣,這樣李真就不必搬了,但一轉念,明天就搬過去,曉宇他們肯定會吃驚不小,更何況還有小智,她該怎么對他解釋這突然發生的一切呢? 想到小智,曉穎的心里又涌起一陣難言的痛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