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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南章猛然間看到他這副邋遢的外表,重重一擰眉,連身后的曹文昱也輕輕干咳了兩聲,目光轉向其他地方。 方便進去嗎?沈南章克制情緒,溫和地問。 沈均誠思量了幾秒,身子朝旁邊挪動,讓出一條路來讓兩人進門。 客人坐定,但是沈均誠無茶可奉,更無話可說。 沈南章的手指在沙發扶手上有節奏地輕輕彈跳,臉色已然從對兒子的失望中恢復過來,最近怎么樣? 沈均誠瞟了他一眼,沒有作聲。 沈南章看看曹文昱,后者立刻心領神會,起身道:沈董,我在車里等您。 好。 屋子里很快就只剩了父子兩人。 你想好今后的打算了么?沈南章又問。 沈均誠依然默不吭聲。 長久的沉默讓空氣都凝結成霜。 沈南章的手忽然握成了拳,在扶手上有力地捶擊一下,猶如敲定了一個決定,他站起來,走,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沈均誠聞言,渾身一震,悍然仰起臉來,誰? 沈南章避開他眼眸中陡然凝聚起來的熱切與緊張,淡淡地回答他,你的親生母親。 曹文昱開車,沈均誠和父親并肩倚在后座上,卻是相對無言,很多話,已經不知該從何說起。 車子向南行駛了將近四個小時,期間,他們還停車在沿途的一家飯館里用過了午餐,黃昏時分,他們抵達南部沿海的一座小縣城。 沈均誠是第一次來到這座小城,看慣了繁華都市的他,乍然見到這么多還保留著二十多年前風貌的老街、舊屋、坑坑洼洼的用泥土堆積起來的路面,未免有些吃驚。這里好像與時代脫了節,被完好地封存在舊時光之中,悠閑地等著有人去催醒她。 車子轉過兩巡城貌,眼前才漸漸有了些許城市的氣息,新筑的樓房和又寬又平的馬路給了眼睛熟悉的撫慰。 大約是能體會到沈均誠的迷惑,沈南章在他身旁閑閑注解了一句,這里是C縣的經濟開發區。 沈均誠的心情忽然忐忑起來,他不知道自己將要見到的生母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一直以來,他都理所當然地把吳秋月當作自己的母親,二十多年來從未有過懷疑,現在冷不丁要去見另一位母親,而且是在這個世界上與他有著最親密血緣關系的人,他怎么樣都無法泰然處之。 近鄉情怯,這里,難道就是他本該存在的地方?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往衣服里縮了一縮。 按照沈南章的指點,曹文昱把車停在了一條商業街的臨時停車場里。這條商業街顯然才開張不久,停車場里幾乎沒什么車子。不少門面也還在裝修,切割機枯燥刺耳的cao作聲不時傳入耳朵,讓人心神不寧。 曹文昱鎖好車子,對沈南章道:我在附近轉一轉,一會兒您打電話給我。然后,他便朝那父子倆行走的反方向而去。 出門前,沈均誠還是好好梳洗了一番的,還重新換上了一身體面的衣服,他跟在父親身后走,看著地上兩個時而分開時而重疊到一起的影子,第一次發現父親原來這么瘦削。他的目光漸漸轉移到沈南章微有些佝僂的后背上,一股酸楚之感油然而生。 沈南章帶著他熟門熟路一般走進了一家裝修齊整且已經進入營業狀態的茶館。門口穿著旗袍的迎賓小姐熱情周地把他們引至包廂門口。 沈先生,廖老板已經在里面等你們了。迎賓小姐甜笑著囑咐完,婀娜地一轉首離開了。 沈均誠下意識地攥緊了雙拳,掌心里黏黏的,已是微有汗意,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盯著沈南章的眼眸里不自覺地流露出求助的光芒。 沈南章察覺到他的緊張,沒有立刻叩門進去,和藹地朝他笑笑道:她叫廖鳳蘭,是這間茶樓的老板。一會兒進去,你不用拘泥,只是見個面,隨意聊兩句而已。 沈均誠只得點了點頭。門推開之際,他卻感覺自己在一瞬間失卻了呼吸! 包廂里的大方桌前,只端坐著一名女子,正轉首欣賞窗外的景致這個包廂大約是整間茶樓里景觀最好的房間了,從窗戶望出去,是一片自然湖泊,湖邊樹木林立,放眼遠眺,遠山如黛,儼然一副水墨山河畫卷。 沈均誠卻無心觀賞這頗為精致的景色,他的目光只在窗前匆匆掠過,旋即緊張地停留在廖鳳蘭的臉上。 盡管她端坐著,依然不難判斷出她有著一副修長勻稱的好身材。 聽見開門聲,廖鳳蘭緩緩轉過臉來 這絕對是一副稱得上美麗的容顏,盡管歲月在她臉上毫不留情地刻下印跡,而她的眉眼里似乎也蘊藏著無數與歲月無關的悲戚,當你看到這張臉的時候,首先注意到的不是她的美麗,卻是這美麗背后隱藏著的種種猜測。她的憔悴讓人無法準確判斷出她此時的年紀。 而最讓沈均誠吃驚的是,她跟他的養母吳秋月竟然有著不少相似之處,無論臉型還是五官,她幾乎是吳秋月的翻版,只不過吳秋月向來都是高高在上、唯我獨尊的神色,而眼前的這位廖鳳蘭,卻似要把自己壓低到塵埃里去。 驚訝讓沈均誠的目光在廖鳳蘭臉上停留了沒多久就轉到沈南章臉上,他似乎從中意識到了什么,但那心頭的震撼一時卻還難以描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