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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面哭著,還一面扇自己巴掌,下手毫不留情,沒幾下臉上便都是紅印子:“我當真是受了蒙騙,才害人害己,落得如此下場……仙君若能寬恕,我定當余生盡心供奉?!?/br> 阮瀟見他裸露的小臂上有一道黑色的蜷曲,便知他身上必定也有蛇卵。如今蛇妖已除,這些東西卻尚未死盡。 “供奉倒不必了,”阮瀟道,“先前被選來做貢品的那些人……他們的家人,你必得盡心侍奉?!?/br> 她扭過頭,詢問道:“桫欏師姐,這樣可好?” 桫欏氣色好了大半,而今點頭道:“不僅如此,還得好生為乾溪上游三鎮的鎮民排憂解難。他日若還有無辜百姓受到了妖魔牽連,你須及時稟報,否則為你是問?!?/br> 王晉陽一聽,立刻磕頭拜謝,連嗑十余個不止。 阮瀟將水囊遞給了王晉陽,吩咐道:“此中是蛇妖的腹中血,有解毒之功效。你找三口水缸,將此物倒入,再將無蕊花磨成粉末一同攪拌,然后分發給每一個鎮民。不可遺漏一個?!?/br> 王晉陽雙手捧過,叩謝之后立刻讓人去抬了三口水缸到溪邊,然后組織鎮民排隊領取。若家中有尚不能行動者,則遣人送到家中。 白霧退去,晨曦已明,簋鎮漸漸地有了生氣。若用照妖鏡一試,便能見一派清朗,再無妖氣橫生之景。 喝了水的鎮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時常有人來向阮瀟他們道謝,言辭懇切:“多謝幾位仙君相助,來日必定要報答仙君的大恩大德?!?/br> “是啊,我早覺得這河神不是什么好東西。要不是仙君,咱們到現在還被人利用呢?!?/br> …… 此起彼伏的感謝聲中,有人提著一只大紅冠子的公雞。 這是那個死去的張老頭的兒子,張先。 男人憨厚地笑了笑:“仙君,先前是我多有誤解,還望仙君見諒。若非仙君發的那面鏡子,我女兒恐怕早已丟了性命。如今蛇妖已除,我父親的仇也算是報了。只恨我自己沒有能力,無法手刃那妖怪?!?/br> 他說著,把手上的公雞往阮瀟懷里一塞,生怕她不接似的,飛快地溜走了。 “咯咯咯——”大公雞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阮瀟被嚇了一跳,手足無措地捧著公雞,不知該往哪里放。 緊接著,周圍的人見狀,紛紛拿出了各種各樣的東西,一籃子雞蛋,胭脂,布帛,盡數往阮瀟他們幾個人的身上丟。任憑怎么推辭都沒用。 沒一會兒,就將幾人淹沒在了小山似的禮物中。 “仙君,你們要是不收,就是不給咱們面子,看不起咱們簋鎮?!币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叉著腰,將阮瀟試圖還回來的耳墜塞了過去。 白襄被布匹遮住了視線,左右摸索著:“這是哪兒啊,???人呢?師姐,你踩著我了!” 明覺抱著手,靠在墻邊,忍俊不禁。 神木州素來民風剽悍,簋鎮的居民更是個性直率,加之常事貿易,比周遭地方富庶,因而出手也甚為大方。 “這金鐲子我們可不能收,”桫欏將它還給了一個穿戴整齊的婦女,見對方臉色一變,立刻改口道,“金子這東西對我們修行者身體有害,不然,您換兩個雞蛋來?” 那婦女滿心疑惑,見其他幾人紛紛附和,這才打消了疑慮,囑咐仆從去換點別的來。 過了好一陣子,阮瀟才掙扎著終于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她側過頭,看見阿菡換了身衣裙,正在街角陪小孩子嬉戲。她面色紅潤,已無大恙。更遠處,袁青站在樹下,眺望著乾溪。 一碗水端到了袁青跟前。 “我不想勸你,”阮瀟說,“生死乃世間頭一樁大事,你若心意已決,自行倒掉便是。但換作是謝師姐,她會怎么做。她當年為了與你相守放棄了修行,若泉下有知,又該希望你如何抉擇?!?/br> 袁青的衣袖被風吹起,他沉默了良久,最終接過了那一碗混了血腥味的水。無蕊花的細□□末漂浮在水面上,恰如那年初見時,謝裘珍發上的簪花。 “……多謝?!彼吐暤?。 這時,空靈的歌聲隨著湍急的水流飄蕩而來。一團柔軟的白色如柳絮,從水中冒出了腦袋。 藻妖的觸手慢慢地攀上了巖石,將整個身子帶到了溪邊。她輕輕吹了口氣,只見無數水滴化成了氣泡,飄到了阮瀟身旁,然后發出了清脆的聲音,碎成了一朵花的模樣。 “你自由了?!倍虝旱乃F里,阮瀟微微笑了起來。 藻妖柔聲細語:“我要繼續呆在這里。我……我答應了上星君,會守著他們的?!?/br> 這樣也好。阮瀟想。 “咳,阮瀟?!辫鴻褰凶×怂?。 “怎么了師姐?” 桫欏表情不大自然,側過頭不與她對視:“這幾天,多謝你了。先前,是我多有冒犯,還希望小師妹不要放在心里?!?/br> 阮瀟微微笑了起來:“師姐不必介懷。師姐身為前輩,亦是一路對我多有照拂。同門之間互相幫助,本就是應該的?!?/br> 桫欏一愣,見阮瀟目光堅定,便不再多言。她將一塊熱乎乎的烤饃遞給了阮瀟,語氣直直的:“吃點東西吧,這是簋鎮的特產?!?/br> “嗯?是鎮上那家有名的老字號昌吉?多謝師姐?!比顬t咬了一口,果然酥脆非常,里頭的rou汁頓時浸了出來。 桫欏見她吃得香,神色便緩和了許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