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玄 第269節
如今官居上大夫,以他的年紀絕對稱得上年輕有為,位高權重。 年輕的國君,優秀的臣子,經過口口相傳,事情逐漸偏離軌道,由君臣相得朝另一個岔路延伸。 郅玄萬萬沒有料到,緋聞會以此種形式出現。 開創先河,愈演愈烈。 等郅玄回過神來,消息已經無法控制,中都城都有耳聞。原桃特地派人送信,詢問背后是否有人推動,提醒郅玄小心。 接到原桃的信,知曉流言迅猛,郅玄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事情麻煩了! 消息傳得如此之廣,趙顥不可能被蒙在鼓里。 美人一旦醋起來…… 郅玄下意識按住自己的腰,有種天將塌的預感。 視線掃過殿內,群臣上奏結束,唯余三家仍在爭執不休,為沖擊卿位努力。 羊琦位在欒會之后,輕易不發表意見,更不參與三家的爭執,穩重肅然,在玉冠的妝點下更顯英俊。 郅玄寧愿他長得平庸一點。 奈何基因不允許。 滿朝卿大夫在列,硬朗俊秀雅致風流應有盡有,有一個算一個,完全找不出差強人意的。 青年昳麗,中年俊朗,老年也是風度翩翩,氣質儒雅。 此時此刻,郅玄非但無心欣賞,反而滿心擔憂,一旦趙顥殺過來,關于城內的流言他該如何交代。 逃避不現實,做鴕鳥想都別想。 算一算時間,如果趙顥按計劃時間歸國,中途必然會造訪西都城。 此外,云侯等人來訪,按照禮儀,設宴之外要行會獵,郅玄必須出席。 事情堆在一起,郅玄頓覺頭大。 難??! 無奈的是,墨菲定律映入現實。 在郅玄預感到不妙時,遠在北都城的趙顥掌握消息,當即撇下不靠譜的親爹和兄長,不顧群臣阻攔,點齊隊伍出發北上。 他決定以最快的速度巡視雙城,其后前往西都城,和郅玄好好聚上一聚。 大概是趙顥的表現太過明顯,目帶兇光,手按寶劍全身飆冷氣,北安氏族無一敢上前挽留,連北安侯和世子瑒都握手言和,一起禮送趙顥出境。 待到隊伍行遠,懾人的冷意徹底消失,父子倆對視一眼,北安侯發現兒子很是順眼,世子瑒也覺得親爹和藹可親。 凡事就怕對比,當真是至理名言。 第二百七十章 離開北都城,趙顥所部日夜兼程,出邊境后全員策馬,在春耕過半時抵達顥城。 因未提前通知,隊伍在深夜叩門,城頭守軍不知端地,還以為是有膽大包天之徒襲擊顥城,迅速發出警訊。 火把成排燃起,照亮城下象征國君的戰旗。 甲長揉了揉眼睛,借火光望見旗幟,辨認出隊伍身上的甲胄,立即高聲道:“收箭,君上駕臨!” 顥城地處草原,和玄城守望相助,既要迎接往來商隊又要搜捕流竄的狄戎和野人,駐軍力量不亞于邊境重鎮。 在察覺城外異樣時,城頭守軍迅速就位,在女墻后張弓搭箭。一聲令下即能箭矢如雨,將來犯之敵射成刺猬。 甲長的呼喝聲十分及時。 伴隨著命令下達,更多火把燃起,城頭被照得燈火通明,和白晝無異。 城門下,一名騎士越眾而出,策馬上前,抵近之后高舉一枚銅牌,進一步亮明身份。 與此同時,趙顥下令擺出儀仗。 駕車者揮動韁繩,六匹棗紅色的駿馬齊聲嘶鳴,雕刻精美花紋的戰車出現在眾人眼前。 望見一身紅袍的趙顥,甲長飛速跑下城墻,親自拉開門栓,帶領卒伍轉動絞盤。 黑夜中,吱嘎聲響傳入城內,在空曠的長街上形成回聲。 數名卒伍飛奔入城內氏族坊,拍門喊醒城內官員,傳達君上駕臨的消息。 拍門聲和叫嚷聲混雜在一起,厚重的木門后很快傳來腳步聲。 大小官員從夢中驚醒,得知趙顥抵達,顧不得伏地請罪的家仆,猛然從榻上跳下來,用最快的速度更衣束發,提上鞋子就朝府外奔去。 因動作太急,有三人上馬后才發現腰帶未系。幸虧夫人從身后追來,幫助他們整理衣冠,才不至于忙中出錯,當著國君和同僚的面出丑。 為能第一時間迎接君駕,官員們不約而同放棄乘車,全部騎馬。 不多時,寂靜的長街亮起火光,傳來一陣陣馬蹄聲。 聲音吵醒沉睡的城民,陸續有人披衣出門,或是打著火把或是提著油燈,聚集到街旁觀望,欲知究竟發生何事,竟使得全城官員深夜策馬狂奔。 草原雙城不比中原城池,因地理位置之故,夜間實行嚴格宵禁。為此專門頒布法令,告示張貼城內。 違背宵禁令者都會遭到嚴懲,國人庶人一視同仁,氏族也不例外。 今夜情況實在特殊,城民不知趙顥駕臨,望見官員打破宵禁令,夜間策馬奔過長街,心中惴惴,猜測紛紜。 多數人想要一探究竟,索性跟在官員身后,一起走向城門。 抵達城門下,官員們陸續下馬,抓緊整理衣袍,跑步沖向城門。 城民跟在他們身后,隔著列隊的卒伍望見城門開啟,一駕豪華的戰車穿過城門洞,出現在眾人眼前。 拉車的戰馬通體棗紅色,額頭、脖頸和背部覆蓋皮甲,四蹄釘有馬掌,走在青石鋪設的長街上噠噠作響。 戰車華蓋覆滿彩色紋路,在火光照耀下格外醒目。 雙面車壁雕刻飛鳥,上涂彩漆,羽色奪目。飛鳥雙眼鑲嵌彩寶,流光溢彩,熠熠生輝。 戰車四角立下戰旗,旗上繪有粗獷的圖騰,和車廂精美的花紋形成鮮明對比。 車門和車窗皆已打開,借火光看清車內的身影,城民們的擔憂一掃而空,情緒瞬間沸騰,興奮道:“君上,是君上駕臨!” 迎接的官員在車前行禮,隨即讓開道路,跟隨在戰車左右。 入城的動靜委實不小,心思飛速擴散開。不多時,城內各坊亮起火光,星星點點,如繁星落入大地。整座顥城被光芒籠罩,剎那間亮如白晝。 趙顥沒想大張旗鼓,奈何事不遂人愿。 城民陸續聚集而來,街道兩旁被擠得水泄不通。 歡呼聲震耳欲聾,傳出城外,驚走夜間出沒的野獸。不管虎豹還是狼群,全都餓著肚子跑遠,鹿群近在咫尺也不敢發起攻擊。 戰車穿過長街,停在昔日的公子府前。 趙顥身份發生改變,府內格局也隨之變化。最顯著的就是府門,經過改造,同玄城的國君府一般無二。 趙顥下車入內,沒有著急休息,而是連夜召見群臣詢問春耕事宜。 這一舉措出乎眾人預料,打了大小官員一個措手不及。 兢兢業業之人不覺如何,反而認為國君勤政,實乃不折不扣的大好事。個別人心中有鬼,見趙顥要查閱近期簿冊,神情微變,被趙顥輕易捕捉。 “來人?!?/br> 在處理政務上,趙顥素來雷厲風行,和戰場上風格一致。 他沒有多費口舌,召來甲士,手指點了點正言辭推諉不肯馬上呈遞簿冊的幾人,道:“拖出去,杖?!?/br> 無罪的情況下杖刑氏族,簡直駭人聽聞。 在場官員部分變色,部分短暫驚訝,很快又變得平靜,甚至是習以為常。 后者追隨趙顥多年,深諳他的行事作風。 在軍中時,尤其是初掌軍的幾年,趙顥馭下極為酷烈,遇到對手更會斬盡殺絕。強硬的手段為人側目,也是他殺神之名的由來之一。 看到面露不忍的同僚,一名出身趙地的中大夫迅速出手,強按住他的肩膀,對他搖了搖頭。 “別沖動,君上自有主張?!?/br> 甲士嚴格執行命令,眨眼時間,一名中大夫和三名下大夫被拽出隊伍,遵照趙顥的命令,拖到殿前一起行刑。 “杖!” 趙顥下令杖刑,沒有限定數量,他不說停,行刑的甲士就會繼續。這種情況下無需報數,打死不論。 這一幕驚呆不少人。 尤其是從南地調來的氏族以及從別國投奔的大夫,看向趙顥的目光浮現畏懼,對他的殺神之名有了更清晰的認知。 世人傳言西原侯蠻橫暴虐,實則趙顥更有暴君潛質。 郅玄對敵毫不留情,遇到觸碰底線之人更是心狠手辣。但他終歸講理,凡事講究證據,一般情況下,罪證確鑿才會施以懲戒。 趙顥則不然。 他可以不問證據,直接當眾杖刑氏族。這樣的做法才是酷烈,才稱得上暴虐。 在場氏族除了不忍,竟沒想過質問和反抗。一來是趙顥的殺神之名太過深入人心,二來,他們心中清楚,被抓出來的幾人并不無辜。 仗著君上數月不臨顥城,四人串通一氣中飽私囊,胃口不斷增長,膽子也越來越大,遲早要出事情。 對不相干的同僚,氏族多奉行自掃門前雪,不會吃力不討好專門出言提醒。 對一門心思求死的蠢貨,實在沒必要浪費精力。 甲士揮舞著木杖,一下接著一下,沉悶的打擊聲接連不斷。 沒過多久,四人就被打得鮮血淋漓。 “君上,簿冊在此?!?/br> 一名下大夫走入殿內,隨他一同入殿的還有兩只木箱,里面裝滿竹簡,無法抬起只能拖動。 趙顥親手打開箱蓋,展開一冊竹簡,片刻后放下,取出第二冊,緊接著是第三冊、第四冊。 他一目十行,瀏覽的速度極快,卻非囫圇吞棗,很快查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