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玄 第247節
太后知道兒子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如何? 大諸侯不放手,中都城注定一天比一天衰落。 王族全無建樹,不拖后腿就謝天謝地,指望他們出謀劃策實屬于白日做夢。 原本太后已經放棄,想方設法勸說人王淮,讓他安于現狀,至少不能在力量懸殊的情況下雞蛋碰石頭。 萬萬沒想到西原侯會送出如此重禮。 聯系近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推及西原侯態度變化,太后頓時覺得對王族下狠手是明智之舉。 “要不要再來一下?” 想握牢西原侯遞過來的橄欖枝,必須給出最大誠意。 太后命人取來王族名冊,包括分支在內,一冊冊翻閱過去,準備找幾個下手,作為給西原侯的回禮。 不能說她心狠。 就王族眾人的所作所為,十個里抓出九個抽鞭子,做不到百分百準確,至少有一大半不無辜。 太后拿定主意,遇到合適的人選,立即提筆記錄下來。 這些人不能自省己身也做不到約束家人,在封地橫征暴斂欺男霸女,鬧得天怒人怨,合該被選出來做靶子。 收拾掉他們,既能表現出對西原侯的誠意,也能殺雞儆猴,讓王族盡快老實起來,做不到扶持人王也少拖后腿。 第二百四十七章 朝會結束,諸侯及中都氏族陸續離宮。郅玄卻被留下來,人王設家宴款待舅兄。 步出正殿時,人王淮紅光滿面,心情激動久久不能平復。 郅玄將他的表現盡收眼底,心中了然,接下來要做的事必定能成。中途出現波折也無需他動手,人王淮會親自處理,保證一切順利。 兩人行至后殿,早有侍人婢女守在殿前。 稷王后掌管宮務,知曉人王宴請西原侯,親自安排宴會章程。并派人請來原桃,詳細詢問郅玄喜好,避免宴會出現差池,引來西原侯不喜。 得知獻禮經過,遇稷王后邀請,原桃沒有推辭,主動表示愿意幫忙。 兄長有凌云之志,她愿盡綿薄之力。 王族不能成為阻礙,人王淮更加不行。哪怕兄長不懼非議,也不該隨意被世人誤解。更要避免宵小渾水摸魚,對兄長肆意攻訐,想方設法污蔑他的名聲。 原桃移居王宮之后,徹底領教到王族手段。做不到取人性命傷筋動骨,卻也令人防不勝防,著實使人厭惡。 死在獵場的王族就是個中翹楚。 郅玄不惜背負不敬人王的惡名,也要清除原桃身邊的威脅。原桃感激兄長,力量有限也希望能為兄長分擔。 出于該種心理,郅玄二度在信中落筆,問她是否要離開中都城,原桃和上次的答案一樣,堅持要留下,沒有任何遲疑和猶豫。 她不能永遠靠兄長庇護,身為原氏女,她有必須承擔的責任。 稷王后派人前來,說明請原桃出面的理由。 “請夫人移步?!笔倘水吂М吘?,躬身下拜,不敢有半點失禮之處。 如果是尋常宴會,原桃不會插手。既為避嫌也為表明態度,縱然有西原國在背后,她也無意爭奪宮權。 換成有郅玄參與的家宴,情況就完全不同。 “王后有命,安敢不從?!?/br> 原桃早有準備,當即起身前往。左右婢女立即跟上。 看到虎背熊腰,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婢女,侍人緊張地咽了口口水。不是他膽量太小,實在是婢女太過駭人。不久之前,親眼目睹她們將不敬桃夫人的侍人舉起來朝地上掄,殘暴的場景歷歷在目,午夜夢回,切實驚出一身冷汗。 一行人穿過廊下,由侍人在旁引路,前往稷王后所在殿閣。 原桃一路都在思索,見到稷王后該如何表現。 人王以家宴為名款待兄長,自是有極大誠意。宴會精心布置是理所應當。 然而,身為一方大諸侯,衣食住行皆要慎之又慎。 對于兄長的喜好,她可以酌情透露,但要有所保留,絕不能和盤托出。既要推動宴會順利進行也要隔著一層紗,不能為兄長帶來隱患。 其中的度必須很好把握。 自嫁入中都城,原桃一直受稷王后照顧。彼此之間的情誼甚至超過人王淮??缮頌樵吓?,原桃深知“親疏遠近”四個字。 旁人再親也親不過兄長。 遇到關乎郅玄之事,她首要考慮的就是兄長,任何人都要退一射之地。 心中拿定主意,對稷王后的詢問自然有了章程。 兩人見面后,原桃瀏覽稷王后擬定的單子,未做刪減,僅添加兩道炒菜。不違背禮儀,但能視為人王對西原侯的恩寵。 “王宮廚無手藝,可交給我殿內廚?!?/br> 由于時間緊張,原桃沒有故作謙虛,當面向稷王后請纓。 此舉正中稷王后下懷。 先前有王族在原桃的膳食中動手腳,引發軒然大波,影響至今未徹底消除。 今日人王宴請西原侯,宮內上下理清干凈,不會出現差池,但有原桃派人無疑是多添一重保障。 “善!” 稷王后和原桃皆非拖泥帶水之人,章程擬定,立即命人下去安排。 宮內的廚接到命令,得知要款待西原侯,興奮激動有,惶恐不安亦有。 西原侯蠻橫跋扈,勇武酷烈天下共知。 試問命人咆哮正殿,天下有幾人能做,又有誰人敢做。 能為西原侯置宴是極大榮耀,卻也令人膽戰心驚。萬一膳食不合對方口味,被問罪該如何是好。 王宮的廚戰戰兢兢,心情一個比一個復雜。 西原國的廚到場,見眾人這般表現,不由得冷哼一聲。 王族成員不思進取,專好上不得臺面的手段。王族私兵孱弱,非大國甲士一合之敵。王宮的廚也這般沒用,一場宴會就嚇成這樣,當真是令人恥笑。 實在看不上這群人,西原國的廚毫不遮掩,鄙夷掛在臉上,將囂張進行到底。 王宮的廚心生惱怒,滿臉漲紅,卻拿他毫無辦法。 該人是西原侯送入宮,專門負責原桃的膳食,薪酬出自西原國,和王宮的膳房壓根不沾邊。 據侍人提點,他來廚房是桃夫人派遣,稷王后點頭同意。態度囂張也無法,誰讓他靠山強硬,在場沒人能與之相比。 廚們滿心怒火無從發泄,只能一門心思做菜,反倒將之前的惶恐緊張壓了下去。 灶臺前熱氣彌漫,香味迅速蒸騰,引得取膳的侍人頻頻探頭,只覺得香氣撲鼻更勝往日。 西原國的廚態度囂張,實打實有好手藝。 目睹他的表現,王宮的廚不甘落后,各個使出渾身解數,將廚藝發揮得淋漓盡致,哪怕是一道簡單的燉rou,也是rou酥骨爛,誘人萬分。 取膳的侍人心中嘀咕:平日里未見如此,今天這是怎么了? 廚們不關心侍人如何想,一心一意展現本領,絕不想被對方壓下去。 戰場不止于真刀真槍。 宴前的廚房同樣是在爭斗,交鋒的是西原國和王宮的廚。后者人多勢眾,前者力戰群雄,憑借自身本領獨占鰲頭。 宴席設在后殿,席上僅有人王淮和郅玄兩人。 名為家宴,自然沒有太多講究,無需事事嚴謹,兩人推杯換盞,都現出幾分輕松。 美味佳肴一道接一道送上,道道香味誘人,引得人饞涎欲滴。 發現面前有兩道炒菜,郅玄嘗過味道,立即知道出自誰手。人王淮也夾起一筷,馬上又是第二筷、第三筷,直至將整盤菜吃完,仍是意猶未盡。 宴上設樂舞。 輕快的樂聲中,數名少年少女披帛而入。 舞者身材高挑,皮膚雪白,五官輪廓較深,發色瞳色和中原人迥異。 他們讓郅玄想起北安國的白奴。 舞者在殿內飛旋,少年抓住彩色的帛,另一端纏繞在少女腰上,急速旋轉中,少女雙足離地,香風掠過,似飛翔一般。 一曲舞畢,舞者俯身在地,膝行退出殿外。 樂舞之后,人王淮舉盞敬郅玄。 “君侯滿飲?!?/br> “謝王上?!?/br> 兩人都是聰明人,都能聞弦歌而知雅意。 人王淮之前鉆牛角尖主要是缺乏歷練,郅玄主動遞出橄欖枝讓他開始想通,頭腦變得清明。 三盞之后,郅玄沒有再飲。 人王淮明白時機已到,命人撤去宴席,送上醒酒的熱湯,準備和郅玄詳談。 “王上,天下之大非止中原,狄戎蠻夷所踞之地不過滄海一粟?!?/br> 郅玄清楚人王淮最關注的是什么,他不打算繞彎子,更不會故弄玄虛,直接切入正題,一招必殺。 在人王淮接受的教育中,地之廣不過中原,狄戎蠻夷盤踞蠻荒之地,不足取。諸侯鎮守邊疆為的是驅逐蠻夷,保四方太平。 郅玄所言顛覆他的認知,讓他突然之間難以接受,卻不得不相信中原之外的土地并非一片荒漠,也非毫無可取之處。 恰恰相反,草原雙城建立,西原國和北安國氏族向北開拓,短短一年就取得豐碩成果,沃土礦藏應有盡有,郅玄送給他的寶石礦就是其中之一。 “王上,沃土能耕,巨木當伐,富礦應采,野人需捕。天予何能不???” 郅玄一邊說一邊從袖中取出絹布,當著人王淮的面展開,赫然是一幅北疆地圖。 圖上分界明顯,開發的地區標注得十分詳細,未開發的僅有粗略標記,大多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