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玄 第242節
激動興奮自然要予以表達。 表達的結果是郅玄兩日未能走出大帳。 幸虧人王已經下葬,太子淮登基典禮尚未開始。否則地話,西原侯勢必會讓南幽侯好看,在各種意義上。 太子妻妾移居隔日,紛紛派人出宮給家中送信。 此舉是慣例,也是宮內默許。 原桃從善如流,親筆給郅玄寫成書信。出于謹慎考慮,信的內容不長,未寫滿一卷竹簡。信中沒提及任何秘事,僅閑話家常,提到宮內一日兩餐,她很不習慣,幸虧帶來不少糕點。 在太子府時,原桃關起門來過日子,每天三餐,午后還有點心。住進王宮里,和人王寢宮距離太近,無數雙眼睛盯著,行事難免束手束腳。 初來乍到,不好擅改規矩,讓她很不習慣。而且王宮的廚手藝一般,遠及不上太子府上。這讓原桃分外郁悶,吃不下宮中的飯菜,只能多吃半盒糕點。 在妾夫人和家族提及宮內安排,借以揣測上意時,原桃的書信不提政治,滿篇都是對吃飯的不滿,當真是獨樹一幟,卓爾不凡。 接到這封信,郅玄從頭至尾看過一遍,臉色漸沉。 “膽子夠大?!臂ば谅暤?。 原桃在信中抱怨膳食,可見飯菜中有不妥。安排給原桃的婢女有能辨毒之人,事情不會有差。此外,信中道出寢殿安排,分明是指王族對她的監視。 這件事激怒了郅玄。 看來警告的效果不大,王族的腦袋夠鐵,還要用力敲一敲,才能讓他們知道疼。 “來人!” 郅玄身在中都城,王族就敢如此放肆,明目張膽的下手。等他離開,對方會更加過分。 王族之外,中都城氏族是否參與,例如稷氏? 郅玄不確定,卻不打算賭。 他相信原桃能夠應付,卻不愿meimei受這份委屈。 “派人速回國內,將此信交于洛弓?!臂ば坠P落下,寫成旨意交給侍人。 “諾!” 見君上臉色不好,侍人不敢多問,迅速退出大帳,依命令行事。 侍人離開后,郅玄再次提筆,又寫成幾封短信,分別派人送到趙顥、北安侯和東梁侯手中。 王族行為踩到他的底線,他決心給對方一個深刻的教訓。 斷絕財路遠遠不夠,必須從武力上威懾,雙管齊下,讓對方痛入骨髓,牢記這場教訓,再不敢輕舉妄動。 要么不做,要么做絕。 他既然有蠻橫無理的名聲,索性將一切坐實。 登基大典不好發難,典禮后的會獵是最好時機。 屆時,他會讓王族和中都氏族親眼見證什么是氣焰囂張,什么是飛揚跋扈,什么是真正的刀鋒銳利,冷血無情! 第二百四十二章 王宮非善地,一舉一動都在監視之中。 原桃行事更加小心,有問題的飯菜一概不用,借口不合口味,全部原樣送回去。 “味差,夫人不喜?!?/br> 婢女將食盒丟給侍人,滿臉悍色,看上去就很不好惹。 侍人心生不滿,對上婢女的視線,到嘴邊的話又咽回到肚子里。前車之鑒不遠,不想挨揍,再氣惱也要忍著。 先前有侍人背后嘀咕兩句,話中指責桃夫人,言其矯情難伺候。被路過的婢女聽到,二話不說抓起來,硬生生摜到地上。 附近有人聽到聲響,急匆匆跑來查看。 婢女毫不避諱,當著眾人的面一遍又一遍抓起侍人,雙手高舉過頭,再狠狠丟到地上。 連續數次,侍人連慘叫聲都發不出,倒是骨碎聲愈發清晰,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論理,原桃剛剛遷入王宮,本應約束手下人,不該如此張揚。 奈何王族做得太過分,膳食全部不妥,連一碟醬都下了藥。派來服侍她的人也各有背景,居心叵測。當面畢恭畢敬,背地里傳播謠言,尋找一切機會詆毀她的名聲。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何況是金尊玉貴的大國女公子。 婢女早就想動手,原桃一直壓制,才使得宮內人愈發膽大。暗中諷刺且不夠,竟公然指責原桃。 看似言語背人,僅為排解心中不滿??蓪m內哪有秘密,實則要引起風向,造成輿論,趁原桃立足未穩徹底將她打壓下去。 在后宮傾軋中,類似的手段屢見不鮮,也十分有效。但凡娘家弱勢一些,女公子缺少依仗,背后策劃之人勢必得逞。 可惜這一次他們找錯了對象。 原桃選擇隱忍,不是她想息事寧人,而是故意放縱,想看一看背后究竟是誰。到底是王族還是氏族,亦或雙方都有。 結果不出所料,見她遲遲沒有動作,背后人逐漸得意,開始得寸進尺,行事變得乖張,愈發肆無忌憚。 原桃身邊的人早就憋了一口氣,發誓要抓出宵小,不能讓女公子白受這份氣。 就在今日,原桃給郅玄送出第二封信。 郅玄馬上派人入宮,沒有直接來見原桃,而是找上太子淮,多余的解釋一句都有沒有,直言送給原桃兩名廚和五名侍人。 “君上言,女公子嬌貴?!?/br> 宗人面見太子淮,束帶躡履,舉止有禮,言辭很不客氣。奉君侯旨意陰陽怪氣,刺得人心肝疼,卻挑不出逾禮之處。 太子淮臉色難看,同在殿內的王族成員滿面陰沉。 宗人依舊故我,話說得相當不客氣,根本不將對方的表現看在眼里。 天下諸侯齊聚中都城,這個關頭,王族根本不敢拿他如何。何況他沒有失禮之處,話不好聽而已。 究其原因,是王族和中都氏族行事不妥。膽敢對女公子不利,分明是不將君上和西原國看在眼里! 這種事絕不能忍! 就算是小國,出嫁的女公子遭不公對待也要討回公道。 王族有不滿大可以戰場見面,也可以在朝堂上唇槍舌劍。當面鑼對鑼鼓對鼓,正大光明分出勝負。謀害監視出嫁的女公子算怎么回事?! 小人行徑,無恥之尤! 難怪王族衰敗。 鬼蜮伎倆為天下氏族不恥,合該落此境地。 宗人越想越氣,越說越不客氣,壓根不給對方留面子。王族成員幾次開口都被當面噴了回去。 等他告一段落,同來的行人立即頂上。接著他的話繼續噴,中間沒有任何停頓。 整整兩個時辰,正殿內只有宗人侃侃而談,只能聽到行人滔滔不絕。王族眾人被噴得頭暈眼花,氣焰徹底熄滅,太子淮在場也無法扭轉局面。 宗人和行人噴得差不多,見好就收,重新變得彬彬有禮。設法取得太子淮許可,將廚和侍人送到原桃處并獲準見她一面。 兩人的背影消失在殿門后,王族眾人頓有劫后余生之感。 大概是覺得太丟人,眾人臉上掛不住,紛紛道:“欺人太甚!” “西原侯如此猖狂,簡直目無王上!” 痛罵聲充斥殿內,王族眾人咬牙切齒,憤憤不平。 然而嘴上罵得越兇,心中越是沒底。多數人色厲內荏,恐懼感急劇攀升,對先前的舉動后悔不已。 無奈事情已經做了,后悔也不能改變現實。唯有寄希望西原侯的報復到此為止,看在太子淮的面子上,不會再繼續追究下去。 看清楚眾人表現,太子淮暗中嘆氣。 他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了解郅玄。這些人背著他在王宮內埋釘子,同部分氏族勾結在一起,妄想對原桃不利,西原侯豈會善罷甘休。 這段時間以來,他既要處理朝政又要準備登基大典,忙得不可開交。一時間疏忽,被有心人鉆了空子,趁移宮之機下手,實在是失策。 如果早知此事,無需郅玄動手,他會第一時間將幕后之人抓出來嚴厲懲處。 事到如今說什么都晚了,亡羊補牢也成奢望。 以西原侯的性情和手段,不動手則已,只要下定決心,牽涉進來的王族和氏族一個都跑不掉。 該不該救? 太子淮面臨抉擇。 目光掃視眾人,除極個別外,依舊叫嚷不休,絲毫沒發現即將大禍臨頭。 這究竟是怎樣一群酒囊飯袋? 太子淮頓覺沮喪,一陣心灰意懶,徹底打消周旋求情的念頭。 種因得果,事情既然做了,遲早要承擔后果。 他救得了一時救不了一世。不讓王族徹底吃到教訓,大部分人始終認不清立場,看不明白自身處境。 中都城早不是高高在上,諸侯國也是今非昔比。 強弱轉換,辨別不了形勢,一味沉浸在往昔的榮耀中,是徹頭徹尾的取死之道。 不耐煩看眾人裝模作樣,將沉默不言的幾人記在心中,太子淮突然起身離開正殿。 吵鬧聲戛然而止,殿內眾人目送太子淮背影,彼此面面相覷,大多滿頭霧水,不明所以。 數名年輕的王族成員站起身,無視眾人猜疑,緊隨太子淮而去。 他們先一步看清局勢,預料到事情不妥,恐有一場暴風雨。唯一的保命方法就是緊跟太子淮,最好寸步不離。 太后宮內,侍人伏身在地,上稟正殿發生諸事。 王后靠在榻上,單手支在額角,聽著侍人講述,許久不發一言。 “太子不愉出殿?!?/br> 話到此處,侍人頓了一頓,認真組織語言,如實敘述事情經過,確保不摻雜一絲自身情緒。 等他說完,殿內侍人婢女皆垂首而立,表情一派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