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玄 第111節
白天沒有機會,他不可能在儀式中途靠近郅玄。本想著明日求見,奈何情況危急,即使無禮也沒有辦法。 “兄長,救命!”公子瑫太過焦急,竟有些語無倫次。 趙顥心中一沉,正準備開口,帳外忽然稟報有醫前來,攜帶玉環和書信,言是郅玄所派。 聞聽此言,公子瑫大喜過望,激動地對趙顥拱手,連聲道:“多謝兄長!” 他以為是趙顥提前安排,否則人如何來得這般快,心中自然充滿感激。 世子瑒朝趙顥挑眉,目光中帶著疑惑。 他和趙顥一起見到郅玄,未見兄弟提起此事。西原國君為何會突然派醫前來? 無視世子瑒的疑惑,趙顥想起郅玄落在身上的目光,嘴角不覺勾起。 世子瑒打量著趙顥,心中疑惑不減,更生出一個古怪的念頭,莫名覺得兄弟這個笑很有些……蕩漾? 第一百零六章 桑醫奉命前來,不只帶著藥箱,還帶了數名護衛和五個藥仆,前者負責安全,后者運送行李。 過營后,桑醫先去拜見趙顥和世子瑒,得知病人就在營中,無需前往細地,不由得心頭一松。 “是中毒?” 公子瑫滿心焦急,遇到桑醫詢問病況,一五一十說出。在回帳篷的路上恨不能拉著他向前跑。 “確是中毒!” 得到肯定答案,桑醫忽然停下腳步,公子瑫頓生不滿。好在記得是自己求人,桑醫背后又站著郅玄,才沒有當場發作。 看到公子瑫的樣子,就知他心中所想,桑醫解釋道:“我有同僚更擅長解毒?!?/br> 此次北上,巫醫和桑醫都在隊伍中。 之前以為要去細地,歸期難定,兩人不能同時離開,總要有一人留在郅玄身邊,這才定下桑醫。如今知曉病人就在營中,且中毒頗深,桑醫認為還是該請巫醫過來,把握或許更大。 聽到桑醫的話,公子瑫愣了一下,見對方言之鑿鑿不似作偽,立即返回請示世子瑒和趙顥,得到允許后,派人攜手令和桑醫手書前往郅玄營中。 時間不早,郅玄已經睡下。 侍人在帳外見到來人,掃一眼帶人過來的甲長,意思很明白,不知道君上已經休息? 甲長也是無奈。 來人持有信物和手書,總不能攔在營外。 侍人也知情況特殊,不得不掀起帳簾,入內喚醒郅玄。 “君上,君上?!?/br> 連日趕路,坐在車內也難免感到疲憊。 郅玄睡得很沉,侍人連喚數聲,才迷迷糊糊睜開雙眼。 從沉睡中被叫醒的滋味實在難受,不亞于起床氣。郅玄皺著眉,單手搭在額前,聲音中難免帶出幾分。 “何事?” 見他面色不愉,侍人頓時一個激靈,心中痛罵帳外幾人,口中仍要稟報:“稟君上,桑醫過營,漠夫人在營中。言中毒,請巫醫前往診治?!?/br> 不想引起郅玄更大的怒火,侍人盡量言簡意賅,三兩句話將事情交代清楚。 漠夫人在營中? 郅玄愣了一下,用力捏了捏眉心,混沌的大腦逐漸清醒。 桑醫醫術了得,但在解毒上的確是巫醫更勝一籌。當初在荒村抓到不少毒蛇,取出的毒液基本都歸了巫醫,其中超過三分之二可以入藥。 按照巫醫的說法,蛇毒的確致命,可用法得當的話,一樣能夠救人。 侍人站在榻邊,見郅玄不出聲,不確定他會不會發怒,大氣都不敢喘。良久才聽郅玄道:“帶人去見巫醫?!?/br> “諾!” 侍人如蒙大赦,不敢久留,迅速退到帳外。見到甲長和對面來人,言明郅玄已經答應。自己不能離開,朝一個年輕的侍人吩咐幾句,后者點點頭,帶來人去往巫醫休息的帳篷。 寒風呼嘯,夾雜著碎雪,席卷整座營地。 送信的趙地甲士踏雪前行,同一支巡營隊伍擦肩而過。 和裹著三層獸皮的趙地甲士不同,隊伍中的人身著皮甲,皮甲內穿著毛衣毛褲,皮靴里是毛線編織成的足襪,身上再搭一件斗篷,不似趙地甲士臃腫,保暖效果卻相當不錯,活動也十分方便。 在郅玄營內,這是新軍和上軍將士的標配。中軍和下軍若想要,就需大小氏族出錢購買。沒人覺得有什么不對。軍權握在誰手里,就該誰出錢。 同理,當國君惹怒氏族和國人,在其執政期間鬧得天怒人怨,氏族和國人不聽調遣甚至聯合將其推翻,也無人會妄加指責。 這種君權和臣權的共存模式,迥異天子至高無上,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政治形態完全不同。 趙地甲士羨慕地看著巡邏隊伍,發現對方不只衣著保暖,手上還戴著毛線編織的手套,脖子和臉上有圍巾,耳朵都被很好地保護起來,半點沒有生凍瘡的跡象。對比一下自身,心中的酸水一個勁地向外冒。 巡邏隊伍瞧見他的神情,無不挺起胸膛,高昂起下巴。 類似的表情,他們近段時間沒少見。 之前都是中軍和下軍的同袍,面前可是北安國的甲士。瞧見對方臉上的表情,心中的爽感極速飆升,按照郅玄的話說,完全就是飛一樣的感覺! 西原國和北安國同為大國,兩代之前曾發生國戰,雖然參戰的國人多數老去,戰斗的慘烈卻是一代傳給一代,始終不曾被遺忘。 兩國將士均勇猛非凡,戰況一度焦灼,很難分出勝負。不想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兩國國君宣布休戰,定下會獵盟約,這才換來和平。 沒能從戰場上分出勝負,雙方將士自然是誰也不服誰。每次會獵都想取得更大的戰果,以此壓對方一頭。 奈何實力旗鼓相當,幾十年下來都沒能取得想要的結果。 萬萬沒想到,父祖輩沒能達成的愿望卻在今天實現,還是以一種誰都沒想到的方式。 一套毛衣毛褲,一條圍巾,一雙足襪,兩只手套,就能讓對方如此羨慕,露出這樣的表情。 中軍和下軍的將士不久前還大罵上軍新軍sao包,炫耀起來沒完沒了,如今看到北安國甲士的表現也不免心中暗爽。 帶著滿心酸水,送信的甲士見到巫醫,當面說明來意。 “君上已經應允?!笔倘嗽谝慌匝a充。 巫醫看過桑醫的手書,朝來人點點頭,表明自己知道了。其后叫來藥仆,快速收拾起瓶瓶罐罐,裝在特制的藥箱里。 “走吧?!?/br> 一切準備好,巫醫親自背起藥箱,和來人一同去往對面營中。 彼時,漠夫人發病越烈,幾度昏迷又被痛得醒來。為防她傷到自己,不得不用絹裹住雙手。 饒是如此,她的脖頸依舊留下紅痕,一道劃過下頜,差一點傷到臉頰。 “公子,夫人,失禮了!” 桑醫告罪一聲,在得到公子瑫的允許后,讓婢女壓住漠夫人的胳膊和腰,迅速打開藥箱,從里面取出一只銀匙,扳開漠夫人的下巴,壓住她的舌苔。 看到泛紫的舌頭,桑醫心頭一顫,不免暗中慶幸,幸虧漠夫人在營中,方便請巫醫過來。這樣的毒他的確解不了。 漠夫人被壓制住,因疼痛劇烈,身體不斷顫抖。 桑醫不敢擅自用藥,只能用按壓xue位的方式,試圖減輕她的痛苦,可惜功效不大。 好在巫醫及時趕到。 比起桑醫,巫醫帶來的藥箱更大,蓋子打開,里面都是陶制的藥瓶和藥罐。 巫醫進到帳中,先向公子瑫行禮。 “不必多禮,速診!”公子瑫守在一旁,目睹漠夫人發病的全過程,早已是心急如焚。 巫醫沒有多說,立即上前檢查。 桑醫讓開位置,道出自己診斷的結果。 巫醫仔細查看之后,朝桑醫點頭,意思是對方的診斷沒錯,這種毒很烈,尋常人沒法治愈,但他可以。 “公子,毒可解?!?/br> 巫醫表示自己能治,公子瑫大喜過望。 漠夫人被痛苦折磨,神智仍保留幾分清醒。聞言,心中也是生出喜意。艱難控制住身體,帶著滿頭冷汗,沙啞道:“勞煩,醫?!?/br> “諾?!?/br> 巫醫開始配藥,一種外敷,一種內服。 外敷的藥交給婢女,內服的藥由他和桑醫配制,就在帳內熬煮。 一劑藥下去,漠夫人的情況開始好轉,痛苦逐漸減輕,臉上也漸漸有了血色。 “連服二十日,毒將徹底拔除。日后精心調養,必將無礙?!蔽揍t道。 漠夫人的毒之所以難解,全因毒源搞錯了。 她服下的毒藥中含有蛇毒,看她的樣子似乎并不知道,以為源于草藥石粉。北安國和漠國都沒有這種毒蛇,兩國的醫自然也無法查明,更無醫治之法。 幸運的是巫醫知道源頭,在途經荒村時還遇見過,就是那條被釘在墻上的巨蛇。 漠夫人癥狀緩解,讓婢女解開手上的絹布,有些費力的坐起身,靠在榻上。 她和公子瑫都沒想到,以為艱難的病癥,如此簡單就能痊愈。 積攢少許力氣,漠夫人擦去額上冷汗,讓心腹婢女取兩只木匣,親手交給巫醫和桑醫,道:“君對我有活命之恩,此物相贈,萬望收下?!?/br> 木匣入手沉甸甸,里面裝滿金和珍珠,稱得上價值連城。 心知不能推辭,巫醫和桑醫接過木匣,各自謝過漠夫人。 待兩人收下,漠夫人再朝婢女示意,后者先是一怔,下意識看向公子瑫。見漠夫人皺眉,婢女心頭一沉,迅速收回目光,取出另一只木匣。 匣子里裝著文書,是漠夫人親手刻下,將她手中的一座鹽湖和五百鹽奴贈與郅玄。此外,還多加一座金礦。 這座金礦沒有記在嫁妝里,屬于漠侯私下的貼補,意味著完完全全屬于漠夫人,任誰都不能插手。 原本漠夫人打算送給郅玄兩座鹽場,以夫妻二人的名義。但在不久之前,她了解到一些情況,加上方才婢女的表現,最終改變主意,將一座鹽場換成金礦,同時越過公子瑫,單獨送給郅玄。 漠夫人遞出木匣,請巫醫和桑醫代為轉交。 公子瑫就在帳內,漠夫人問都不問,無疑是有些打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