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玄 第60節
“謝公子!” 歡呼聲再次響起,比之前更為高亢,一時間震耳欲聾。 為舉行宴會,兩營的廚被召集到一起,在空地上挖掘地灶,成排支起大鍋。 擅長狩獵的甲士卒伍傾巢而出,在周圍搜尋獵物。奴隸們扛著漁網和繩索跟在隊伍后,不少人還推出獨輪車,專為運送獵物。 在雙方的通力合作下,不多時就發現了一群鹿。 郅玄帶來的金雕在空中盤旋,兩匹健壯的灰狼在枯黃的草地上奔馳,緊鎖住鹿群,更先于眾人撲倒一頭健壯的雄鹿。 獵殺鹿群的動靜引來一頭棕熊。 這頭熊體型巨大,后腿直立接近三米,咆哮著沖過來,樣子十分駭人。 金雕在半空中發出唳鳴,雙翼舒展,罩下大片陰影。 灰狼繞著棕熊跑動,不斷吸引它的注意力。時而發出低聲咆哮,呲出鋒利的牙齒,嘴邊還帶著新鮮的鹿血。 郅玄和趙顥一同駕車出營,知曉前方發現棕熊,分別下令駕車者加速。 “駕!” 駕車者對視一眼,同時揮動韁繩,似在互別苗頭。戰馬邁開四蹄,拉動戰車飛馳向前,車身近乎并駕齊驅。 雙方甲士已將棕熊包圍。 對上兇狠的龐然大物,庶人和奴隸都被喝令退后。他們身上沒有皮甲防護,被熊爪拍到或是被咬到,不死也會重傷。 “放箭!” 郅玄和趙顥抵達時,雙方甲士都在組織放箭。 棕熊皮毛厚實,表面還蹭了厚厚的松油,硬比鐵板,尋常箭矢很難射穿。箭矢僥幸穿透皮毛,也會被厚實的脂肪擋住,無法造成致命傷,反而徹底激怒這頭巨獸。 眼看放箭無用,甲士們迅速抽出長刀,三五人組成一隊,也不分郅人還是趙人,一同對抗棕熊。 眾人都有些后悔沒帶出長戟。 誰能想到隨地會有熊,還是如此巨大的棕熊! 甲士們訓練有素,很快將棕熊圍住,互相掩護,抽冷子上去砍幾刀,??匙匦艿拇笸群推ü?。 不是他們攻擊方法特殊,而是沒法靠近棕熊正面。先前有人沖上去,現在就在地上躺著。僥幸未死,胳膊和肩膀都受了傷,狼狽翻滾才沒被一口咬死。 身上的刀口不斷增加,不致命卻相當疼。棕熊徹底陷入狂怒,四肢著地,大吼著沖向對面的甲士。 “放箭!” 趙顥在車上開弓,一箭射穿棕熊右眼。 趙地甲士隨命令放箭,射出一波箭雨,有效攔住棕熊。 就在趙顥再次張弓時,耳邊又傳來一聲巨吼,一頭體型更大的棕熊出現在眾人面前。 這頭棕熊嗅到血腥味趕來,看到另一頭棕熊的慘狀,當即發出一聲怒吼,坦克般沖了上來。 甲士不敢靠近,紛紛避讓,試圖展開游斗。 金雕從空中俯沖,一爪抓向棕熊頭頂,可惜落空。 兩匹灰狼正同受傷的棕熊纏斗,被第二頭棕熊堵在身后,眼看就要被拍成rou餅。 千鈞一發之際,郅玄抓起車上的陶罐,一把塞給戎右,指向對面的棕熊,道:“扔,朝頭上扔!” 戎右甩開膀子,大喝一聲拋出陶罐。 “繼續,不要停!”郅玄將第二只陶罐遞過去。 戎右繼續甩開膀子,又陸續丟出三只陶罐。 兩頭棕熊體型龐大,戎右的力氣足夠大,陶罐沒落到頭頂也會砸在身上。 陶罐先后破碎,大量的藥粉和藥膏潑灑而出。部分落入棕熊的眼和口鼻,立即發揮藥效,引發劇烈的疼痛,其后會產生一定麻醉效果。 棕熊不斷晃動脖子,用前掌拍頭和身體,試圖抹掉藥粉。 趙顥再次開弓,射瞎受傷棕熊的第二只眼睛。甲士們趁機撲上,用刀和弓箭解決掉受傷的棕熊。 不料想,后出現的棕熊趁機沖出包圍,硬扛著藥效,朝郅玄的方向沖了過來。 兩匹灰狼試圖阻擋,可惜全無用處。金雕從空中飛落,抓向棕熊的眼睛,可惜也沒能成功。 郅地人迅速圍攏,組織起來保護郅玄。 趙顥拉滿弓弦,連續三箭,射瞎棕熊一只眼,還穿透了棕熊頸側,依舊沒能阻止它。 情勢異常危急,眼看棕熊沖過數名郅地甲士,趙顥抽出長劍,竟然縱身跳下戰車,沖向龐大的棕熊。 “公子!”雙方甲士同時驚呼。 驚呼聲中,郅玄的戰車被掀翻,戎右和駕車者一起被拋了出去。 郅玄從地上爬起,棕熊的爪子已經逼近。來不及站起身,他只能單膝跪地,抽出隨身的鐵劍,猛然向前刺出。 腥臭的氣息籠罩頭頂,郅玄幾乎不能喘氣。 鮮紅的血沿著劍身滑落,棕熊的吼聲突然頓住,龐大身軀如巖山向前栽倒。 郅玄顧不得收回兵器,略顯狼狽的翻滾出去,避開壓下的龐然大物。 撲通一聲,棕熊倒地,將插在胸口的鐵劍壓入體內,連劍柄都沒留下。在棕熊身后同樣插著一把劍,劍柄是炫目的火紅,正是趙顥所佩。 棕熊倒地抽搐數下,血從口鼻流出,終于氣絕。 一次獵得兩頭棕熊,郅玄和趙顥被擁上戰車,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響徹天際。 “公子勇武!” 第五十八章 獵到的棕熊和鹿帶回營地,引起一片歡騰。 棕熊的個頭太大,幾名熟練的廚和庖分工合作,很快將熊皮剝下,分割rou和骨頭。熊掌單獨烹制,準備獻于兩位公子。 獵到的鹿超過兩百頭,全都是膘肥體壯。 兩頭雄鹿的鹿角超過半米,伸展出的枝丫十分鋒利,上面還帶著暗色的痕跡,不知是競爭對手還是獵食者的血。 負責烹煮的廚將切好的rou洗凈,進一步分割,其后投入鍋內。 鍋里的水已經沸騰,咕嘟咕嘟冒出氣泡。 鹿rou投進去,很快在沸水中變色,加入專門配置的調料,香味逐漸飄出,引得人饞涎欲滴。 完整的鹿腿架在火上,有專人進行烤制。期間要不斷翻動,避免皮rou燒焦。還要刷上調料,讓rou的味道更好。 這是郅地廚的做法。 趙地廚看得新奇,也終于明白,同樣的鹿rou,為何自己烹制的就不如對方美味可口。 按照普遍做法,侍奉國君的廚也只會關注烤rou的火候,確保rou質鮮嫩,根本不會在中途刷上調料。頂多在在鹽之外加兩三種醬,供國君和氏族享用。 郅地廚的烹飪方式讓他們大開眼界,紛紛目不轉睛看著。遇到對方咳嗽兩聲,才不好意思地訕笑,不舍地移開目光。 “無妨,何處不明白,問便是?!臂さ貜N十分大方,并不打算藏私。 一來公子玄和公子顥定下婚約,大家都是伺候公子的廚,日后低頭不見抬頭見,適當的示好很有必要。 二來,他們侍奉公子玄,對方侍奉公子顥,各有其主,不存在必然的競爭關系。也就不在乎是不是要敝帚自珍,手藝不外傳。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在如今的郅地,類似的烹飪方法幾乎人人皆知。別說是專門的廚,連老翁和孩童都知道怎么做才能讓食物更加美味。 如此一來,根本沒有隱瞞的必要。對方想學,教會便是,還能結個善緣,何樂不為。 郅地廚態度大方,趙地廚很是感激。 前者愿意教,后者樂意學,準備晚宴的過程竟然變成半個教學現場。禮尚往來,趙地廚也分享不少自己的經驗,雙方友好交流,連幫廚和奴隸都學到不少,受益匪淺。 鹿rou和熊rou按照常規方法烹飪,很快就能送上餐桌。 熊掌雖然也是火烤燉煮,在程序和工藝上則更為精心。 廚們從午后忙到傍晚,再到太陽落山,隨著熱氣蒸騰,食物的香氣彌漫四周,吸引來兩營甲士和卒伍,連甲長都忍不住駐足。 實在是太香了。 入夜,營地周圍立起火把。 談判的大帳已經拆除,僅留下土臺,在旁側架起方形火堆。 夜色中,篝火熊熊燃燒,火星爆裂,隨夜風盤旋而上,猶如一條火龍。 侍人忙著擺設木桌,奴隸分批鋪設獸皮和草席。 廚指揮仆從掀開鍋蓋,將燉熟的鹿rou和熊rou舀出來,在案板上切成厚片,再分裝到大木盤中,旁邊備上香濃的rou湯和粟飯,準備分發給眾人。 精心烹飪的熊掌盛到鼎中,郅玄趙顥各有完整的一枚,與宴的屬官們各有一塊,浸泡在湯汁中,晶瑩剔透,看起來十分誘人。 腌菜和醬分裝好,由侍人陸續送上案。其后是菜肴,主食,以及加入蜂蜜的飲。 眾人入席,郅玄趙顥同在首位,屬官們依次落座。 甲長和甲士們都有席位,卒伍們次一等,奴隸不被允許參與,但也能分到rou湯,可以美美地吃上一頓。 宴會正式開始前,巫醫在篝火前祝禱,伴著飛升的焰火,蒼勁有力的聲音響徹夜空。 郅玄看著火焰旁的巫醫,神思又開始飄遠。 火光中,熟悉又陌生的畫面不斷浮現眼前,有前世有今生,摩天大樓和古老的建筑互相重疊,都市白領和黑甲甲士交錯而過。 光影扭曲,如水波搖曳。 亦真亦幻,似夢非夢。 真實且虛幻。 終于,巫醫的祝禱結束,郅玄也從飄忽中回轉。 有片刻時間,他似乎聽不到耳邊的聲音。微涼的掌心覆上手腕,感受到另一個人的溫度,他才徹底回神。 轉過頭,趙顥正凝視他,目光中帶著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