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珀開了十幾桌酒席，庭院里擺得滿滿當當，請的是福滿閣的廚子。

    大家熱熱鬧鬧吃席。

    他以前多得這些鄰居相助，就是這些樸實的人讓他知道普通老百姓只想安居樂業。

    但是最近幾十年，有征戰，有建都，老百姓的日子不好過，沈停的父母就是在幾年前因為過度勞累無錢醫治才去世的，那之后他拼命想賺錢，畫畫書法商販買賣。

    他擺攤賣畫就是為滌北大街引來有錢人，給這條貧民街帶來人氣，讓大家都有生意做。

    “純之哥哥?！鄙蛩N的聲音傳后面傳來，打斷他的思緒，“我哥說我家里可以擺下幾桌，他高中探花還沒宴客，能不能跟你一起擺宴？”

    沈薔的臉頰通紅，羞愧得不敢看他。沈家不富裕，家里的錢也一起用來養恤孤院那些孩子了。

    “好啊，一起，人多熱鬧?！敝x珀展顏一笑，眉眼舒展。

    沈薔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的笑，溫暖得像春末的太陽，他以前的笑總是清冷的，笑意不達眼底。

    “純之，”沈停在自家門口招了招手，身上還穿著戶部員外郎的官袍，“過來一下?！?/br>
    “怎么？”謝珀轉身朝他走去。

    “書房里說?！鄙蛲Ｉ焓峙c他勾肩搭背，一邊壓低聲音，“我聽說景融昨天與寧王還有魏王暗中見了面，還有北狄使臣?！?/br>
    “嗯？”謝珀輕挑眉稍，腳步放慢。

    沈停把他往里帶，進了書房后將他按在矮圈椅上，“先坐下說?！?/br>
    書房光線暗，沈停點亮桌上油燈，“許謙最近也頻頻往齊府跑，不知道這些人打算干嘛，有幾次我看見他還去吏部。對了，吏部擬升名單上有齊毓?！?/br>
    “你怎么能看到名單？”謝珀輕瞥他一眼。

    “小看人了不是？”沈停揚了揚下巴，你忘了我從哪里出來的？

    謝珀差點忘了，沈停升官后，不少昔日同窗與他關系又好起來，他又是個健談的人什么都能聊點，開始有人把他當成自己人了。

    “你們晏府家學就比不上人家，這回擬升可沒你們什么事?！鄙蛲Ｎ⑦?。

    官場就是比臉皮厚，這一點晏揚真的比不上齊睿明，他要名聲，輕易不走門路，他的學生都是按步就班，也就出了謝珀一個例外的。

    “說起來現在都收印過年了，你們急也沒用，只能等三月春評?！鄙蛲Ｔ噲D為他們提建議，“可惜到那時候你住進公主府，我要見你沒現在方便?！?/br>
    說完他又揶揄道：“這里成了你娘家，別忘了時?；貋??！?/br>
    “去你的?！敝x珀笑了笑，“你羨慕我就直說?！?/br>
    *

    大年三十晚上，裴智姝叫沈家兄妹一起來包餃子，吃團圓飯，幾個人圍著圓桌閑聊家常。

    謝珀聽得心不在焉，他平時不怎么參與類似話題，有些悶，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扣著膝蓋想事情。

    “純之?！彼聊?，裴智姝忍不住叫了他一聲，“純之，你在想什么呢？”

    “沒事，娘，你們聊?！敝x珀唇角揚起，緩緩站起，“我出去透透氣?！?/br>
    屋里燒著炭，氣是有些悶，他臉頰有著熱氣蒸騰的霞暈。

    “去吧去吧，小時候你就不愛燒炭，每次都往外跑?！迸嶂擎酒饋斫o他遞斗蓬，柔聲吩咐道，“別跑太遠?！?/br>
    “知道了，娘?！敝x珀邁步出門。

    身后還傳來屋中人的笑聲，他在廊下站了一會兒，轉身走進書房，出來時披著斗篷背著琴匣。

    “公子，你去哪？”賈章見了趕緊走過來。

    現在他是謝珀的貼身侍衛，總要有些侍衛的自覺。

    謝珀食指抵唇，“噓，我出門一趟，別讓我娘知道?！?/br>
    “我也去?！辟Z章披好外袍跟了過去。

    謝珀把馬牽出來，翻身上馬，回頭看了看他，“你去了誰保護我娘？你不放心就讓芋圓暗中跟著吧?！?/br>
    這時候芋圓探頭出來，“師兄，我去吧，保證公子毫發無傷?！?/br>
    再說了，公子太聰明了，除非是他察覺不了，要不然刺客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他就下毒了。

    公子那不是一般的文弱書生，他比武林高手厲害多了，簡直讓人防不勝防。

    芋圓使了個巧勁，沒有暗中跟著，而是飛身上馬，坐在謝珀身后，“公子，走吧?！?/br>
    謝珀：“......”

    照夜王是北州野馬王，腳程速度比一般的馬快很多，沒多久就跑過翰林院，停在西吉門外。

    謝珀翻身下馬，盤腿靠著朱色宮墻坐下，琴匣置于膝上。

    芋圓尋了顆樹拴馬，返回之后站在他身邊，見他打開琴匣，準備彈奏，大吃一驚，瞪圓眼睛，“公子，會引來禁軍的！”

    “我就是想讓他們來啊?！敝x珀溫和一笑，修長如玉的手指已經撫上琴弦。

    一曲照夜雪從指間流淌而出，琴音如雪山之巔拂過的風雪，又如煙花綻放時的絢爛火花，極有年節喜慶的味道。

    剛彈過半，宮門內就傳來整齊的腳步聲，有個禁軍統領帶著一個小隊出門查看。

    走近時，統領眉頭直皺，腳步極重，手中長槊透著幽冷的寒光，大有將門外奏琴者挑上城門的氣勢，只是當他踏出城門，看到謝珀時，臉上怒氣全消。

    “原來是謝大人?！奔纂性谏?，他恭敬地行了個單手禮，“卑職這就去回稟公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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