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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過了十二點四十,食堂里沒什么人,廚房阿姨提著水桶和抹布出來打掃衛生,看見李成蹊和聞潮還坐在哪里,問道:“還吃嗎?要搞衛生了?!?/br> 李成蹊茫然地抬眼,慢半拍地應了一聲:“好?!?/br> “邊走邊說?”聞潮拉開椅子,看向李成蹊。 李成蹊點頭:“行?!?/br> 兩個人繞著琴南一中的cao場散步,走過那條櫻花道,樹枝上的新綠無聲地宣告著春天的到來。 李成蹊猶豫了很久,還是問聞潮:“我有一個問題,這個問題,我前幾天問了一個人,他的答案……”李成蹊頓了頓,沒說出個所以然,干脆跳過,繼續道,“總之,我也想問問你?!?/br> 聞潮說:“你想問我,你做得對嗎?” 李成蹊看著聞潮,愣了一下,又點頭。她其實想問聞潮,她做錯了嗎,但聞潮給出的表述是,她做得對嗎。這真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明明是一模一樣的問題,改了一個字,好像立場就變了。 依照聞潮的性格,遇到這樣的問題,他的答案會很直接——你做對做錯,自己心里沒點數嗎,還需要來問別人?不管對錯,你都做了,再問這么多,有意義嗎? 但恐怕這個回答,對李成蹊是有意義的。 李成蹊低著頭,很慢地說:“我這兩天一直在想,我這么莽莽撞撞的一花盆砸下去,又把事情鬧到了警察局,最后會是個怎么樣的結果?我查了一些案例,包括量刑標準,發現事情并沒有我想象的那么樂觀。法律只是底線,在底線之外,還有很多無法約束的東西,這些東西極有可能對毛平造成二次傷害?!?/br> “而‘家庭’是血連著血、rou連著rou的,我們……還都只是學生,經濟不能自立,能做的事情很有限——” 聞潮打斷了李成蹊:“你不能這樣想。遭受繼父的□□,是毛平的不幸,這是已經發生的事情,我們要做的,是去反抗?!?/br> “在你出現之前,毛平一直忍耐,從不向我們求助,理由就是你剛剛說的那些,我們是沒有能力的學生?!甭劤笨粗畛甚?,“難道你覺得忍耐是對的?” 李成蹊搖頭。 “反抗這件事,很多時候未必有那么難,但身處其中的人很難意識到?!?/br> 這是習得性無助。 “就比如當你把這件見不得光的事情鬧到了派出所,讓所有人都意識到趙平貴在犯罪,終于給了毛平反抗的勇氣。他向我們求助,剛好我這個人從小到大惹是生非很多,在這方面有一些經驗,也不差錢,處理這樣的事情,其實并沒有你想象的那么難?!?/br> 李成蹊想起一些對聞潮家境的傳聞,她從前覺得那些謠言失真,但現在看來,恐怕是真的。 “毛平已經選了一條他覺得最好的路?!甭劤睂畛甚枵f,“不是所有人都能靠高考改變命運,也許很久以后,你再看到毛平,他會變成一家餐廳的廚師,或者其他什么身份,這并不是壞事。他選了一個有無限可能的遠方,你該高興才是?!?/br> “你為什么會覺得自己做錯了呢?”聞潮是真的不解,“你那天晚上,真的很勇敢,是我見過……最勇敢的女孩子?!?/br> 李成蹊覺得自己所有的迷茫和不安,在這一刻,全部消失不見。她整個人都變得輕飄飄的,因為聞潮在夸她勇敢。 “那……你為什么讓我不要說,我砸了人家的頭?”李成蹊還有最后一個問題。 聞潮說:“因為要保護你。你很勇敢,我和毛平都不希望,你因為勇敢受到傷害。這種派出所的筆錄并不嚴格,我們不會給趙平貴咬住你的機會,你也不需要在這種地方留下這樣一筆記錄?!?/br> “保護”兩個字,聞潮說得坦然。 “回去上課吧?!甭劤卑牙畛甚杷偷浇淌议T口,“這周六毛平請我們吃飯,你要是有時間就來?!?/br> 李成蹊終于笑了:“我一定來?!?/br> 聞潮臉上也有了點笑意,很淡,在他那張厭世臉上卻顯得溫柔:“走了?!彼畛甚钃]了一下手,倒著走了兩步,轉身離開高321班。 李成蹊一進門,高靈就抱著臂站在門后等她:“你跟聞潮?” 李成蹊理都沒搭理她,徑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結果看到兩張更為八卦的臉,宋斯懷說:“你今天中午不和我們吃飯?” 余深深立刻接下半句:“原來是跟那誰去吃的???” 李成蹊一挑眉,笑瞇瞇地承認:“是啊?!?/br> 說完,她忽然回頭,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江寄余:“學神,你說得都對,但我認為,我沒有做錯?!?/br> 江寄余的筆尖一頓:“哦?!?/br> “這周六毛平叫我們吃飯,你要不要一起?”李成蹊想,作為當晚的當事人之一,江寄余也不應該缺席,“他要走了,我們送送他?!?/br> 江寄余想了想,只說了兩個字:“再看?!?/br> 第13章 光陰過客 下午的陽光照進來,落到江寄余的側臉上。光影是最好的藝術,這一點明暗的區分,就讓江寄余整個人顯得有層次感起來,他一個人就好像一幅畫。 李成蹊拉了一下窗簾,替江寄余遮住陽光:“‘再看’就是‘不去’的委婉表達?” 江寄余和李成蹊對視一眼,李成蹊朝他笑了,江寄余沒說話,低下頭繼續寫試卷。 他在默認李成蹊的解釋。那一瞬間,李成蹊看著江寄余,她想如果問江寄余,“再看”是“想去但不好意思”的含蓄表達,江寄余是不是也會默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