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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寄余好像猜到了些什么,但仍然不能確定李成蹊是在為什么道謝。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你其實知道這些?” 李成蹊有一個醫生父親,這些常識她都知道。毛平和聞潮可能會粗心,但李成蹊作為吃飯的人,她心里一直是清楚的。 “是我想多了?!?/br> 李成蹊在自作多情。 人類天生擅長靠感情來馴養傻瓜?;蛟S很久以后,當李成蹊到了足夠的年紀,能笑著回頭說她年少時有多么輕狂,為了能博得喜歡的男孩子一點關心,滿不在乎地吃下那些會讓傷口發炎的食物。 她吃了很久不合時宜的東西,傷口紅腫淤血,但那個男孩子根本沒有來關心她。單方面的喜歡就是這樣的,不管李成蹊自己在內心里排演了多少精彩曲折的對手戲,幻想了無數句可能發生的對白,但現實永遠殘忍——這只是李成蹊的獨角戲,無人知曉。 對于那個男孩子來說,李成蹊就是個陌生人。 而他已經給予了這個陌生人足夠多的回報。 更為諷刺的事情是,江寄余作為一個旁觀者,只不過坐在李成蹊后面兩天,就輕易地看見了這個拙劣的把戲。 “傷口該好了?!崩畛甚韬鋈徽酒饋?,將手頭的奶茶放下,“謝謝學神?!?/br> 江寄余沒說話,仰頭看著李成蹊。 李成蹊抬手重新把頭發扎緊,她對江寄余笑了一下:“我去趟醫院,換個藥?!?/br> 江寄余肯定覺得面前的女孩子有些奇怪,但正因為一切言行都不在他已知的邏輯框架內,于是連痛都顯得生動。 李成蹊熟練地靠著之前攢下來的病假條溜出學校,她打了個車,去到之前的那個海邊小診所。 前幾日下的雪在海邊還未融干凈,褐色礁石的間隙有零散的白沫,沙灘因為結冰變得硬邦。這會兒沒什么風,連海浪都吝于起伏。 李成蹊挑開門簾:“您好?” 還是那晚的女醫生,她也記得李成蹊:“是你呀,怎么了?” 李成蹊低頭挽起褲腳,露出那道長條狀的傷口,磕得最深的地方新長出來的嫩rou紅腫,上頭有一層黃色膿液。 “你對自己的傷口很不用心啊?!迸t生摸了摸傷口周圍,“這一塊都硬了,我得幫你把這些爛掉的地方沖掉,會很疼,會留疤?!?/br> “沒關系?!崩畛甚枵f。 雙氧水澆下來,用棉簽剜掉傷口周圍發炎腫爛的rou。醫生的手很穩,動作也迅速,李成蹊仍然感受到一種麻木的疼痛。她好像變成一根枯朽的木頭,被人毫不留情地刮去上面的苔蘚。 “怎么弄成這樣的?”醫生重新上藥的時候問李成蹊。 李成蹊想了想,坦誠地說:“我故意的,想獲得一點關心,但對方完全不在意,所以根本就沒有發現?!?/br> 當然李成蹊還是覺得,這不怪聞潮。就好像你不能要求樓上的陌生鄰居發現你家的醬油瓶已經過期了,大家原本就毫無交集,活該是李成蹊的獨角戲。 “小姑娘下次不要這樣了?!迸t生很溫柔地摸了摸李成蹊的額頭,“這種行為其實挺幼稚的,假如他在意你,你會讓他難過,假如他不在意你,那只會讓你自己加倍難過。你現在還只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我可以說你是天真可愛,但你要學著長大,這種事情……只有智商和情商都低于正常值的人才做得出來?!?/br> “是很蠢?!崩畛甚璨坏貌怀姓J,“太蠢了?!?/br> 暗戀的人都是傻瓜,時時刻刻都有可能被鬼迷了心竅。 李成蹊回學校前,去校門口的快餐店買了三份雞rou卷和奶茶,她在路口又遇到了給她拿外賣的毛平。 “毛平?!崩畛甚枞持冗^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再給我送飯啦?!?/br> 毛平顴骨上的淤青還沒消干凈,額角又磕破了,瘦瘦小小的樣子顯得很可憐。 李成蹊問他:“你吃飯了嗎?沒吃的話,我請你,這段時間麻煩你了?!?/br> 毛平搖頭拒絕:“飯都是潮哥訂的,我就是幫他送一下……你得和潮哥說?!?/br> 李成蹊越看越覺得毛平老實,她拍了拍毛平的肩膀:“那你把聞潮的電話給我,我自己跟他說,或者你帶我去找他也行?!?/br> 大約是被高靈折騰怕了,毛平沒敢帶李成蹊去找聞潮,直接把聞潮的電話號碼給了李成蹊。 李成蹊剎那間就明白高靈為什么那么喜歡纏著毛平了,他實在是比聞潮好搞定太多。 “有一天聞潮過來給我送藥,那天你不在?”李成蹊低頭存聞潮的電話號碼,佯裝不在意地問毛平,“為什么那天來的是聞潮?” 她想,暗戀已經夠傻瓜了,所以偶爾有一點小心機,也合乎情理。 “我……有點事?!泵酵掏掏峦?,“今天的飯就在這里,我先走了?!?/br> 李成蹊琢磨著毛平臉上的傷,覺得是有一些奇怪的。 拎著飯盒回教室的時候,李成蹊正碰上老黃站在班級后門張望,他看見李成蹊進來,氣道:“你又偷溜出去了?” 李成蹊舉起飯盒,表情如常:“沒,拿了個飯?!?/br> 老黃滿臉寫著不信,李成蹊沖他笑了一下,貓著腰從后門回到座位上。江寄余的座位又空了下來,李成蹊有些詫異,如果學神又去醫院的話,那他的家人的病情一定很不樂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