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9)
開學報道那天,有人拍了鄧川的照片發到p大的校內論壇,帖子被頂得很熱,p大的校內論壇是學生匿名使用的,活躍度很高,很快有人認出這是經管院金融系的新生,具體到班級。奈何鄧川連新生群都沒加,一群人想加聯系方式都沒有渠道。 兩天下來,班里的人也差不多都彼此認了個臉熟,不是沒有一開始就上了校門論壇知道鄧川,想來跟她套近乎的,但鄧川的疏離態度擺得太從容,他們那點勇氣擺在這份落落大方的距離感面前,壓根不夠看的。 鄧川沒在意周圍時不時飄過來看她的目光,自顧自擦完手,走到垃圾桶把紙巾丟掉。李明棠拉著她站到樹蔭下,說防曬都流汗流掉了,必須再補一次。 她一邊抹著自己的脖子一邊看著鄧川羨慕地說:你皮膚也太好了吧,還曬不黑。 鄧川平時挺注意皮膚保養,再加上唐麗鵑是醫生,皮膚調養得確實比尋常人要好些,但嘴上還是客觀說:曬黑了的。 就只黑了一點點。李明棠伸出手臂和她比了一下,你看,我比你黑好多。 沒有很多。鄧川仔細看了看,你底子好,軍訓完幾天就白回來了。 那確實,李明棠說,我皮膚一直這樣,白得快,黑得也快。有一年我們一家人去三亞,我幾天就黑得跟烤鴨似的。 鄧川淺淺笑了一聲,李明棠還要說些什么,從校道那邊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走過來一群拿著攝影器材的人,胸前還掛著工作證。 發出招呼聲的是附近隊伍,鄧川好奇地朝那邊看了看,見到這群人走過來,跟打招呼的隊伍擺擺手,走到她們隊伍旁邊支起了三腳架,領頭的女生在跟教官溝通些什么。 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很快就過去,教官吹了聲長長的哨子,大聲招呼歸隊。 訓練開始之前,教官見不少人都好奇地看旁邊的擺弄攝影器材的人,特意提了一嘴:這是你們經管學院學生會新聞部的師兄師姐,要來拍你們軍訓的實況照片,都好好練啊,別丟臉丟到全校面前去! 一群人都不自覺挺了挺腰背,經過層層篩選來到這個學校的學生,都不怕生,也有傲氣,總要做到最好。 鄧川也特別注意了一下形象,把腰帶束緊,又正了正帽檐。一行人照常訓練,有男生架著單反來到隊伍對面,沖著她們拍特寫,鄧川注意到他的相機似乎跟自己的是同一個型號,這種相機也適合拍人像嗎?怕認錯,她還特地專注辨認了一下。 她沒有想到,當天晚上,她注視鏡頭的特寫隨著他們隊伍的訓練照片,被寫入了p大公眾號的軍訓推送。 李明棠關注了p大的一系列公眾號,刷到這條推送,舉著手機給鄧川看。 底下留言已經很多。至少對一個學校公眾號來說是爆棚的熱度,大部分人都在感嘆那張照片上的新生好好看,更有甚者,問小編有沒有這個新生的聯系方式。 班級群里也在討論這件事,群聊刷得飛快。鄧川看了幾眼,大部分的人都在嘻嘻哈哈,話題已經泛娛樂化,她反倒不需要參與其中。 坦白說,那張照片拍得很有氛圍,樹蔭濃密,和帽檐的陰影一并落在她的臉上,光影細碎,越發襯得她眼眸深黑,鼻梁挺直,讓她在同樣的迷彩服和挺直的背脊中格外引人注目。直面鏡頭的特寫,更使人感受到她眉眼間撲面而來的吸引力。 但這張照片實在帶給她很多麻煩。 雖然班里的同學都挺有素質,沒不經她的允許把她的微信給出去。但鄧川的微信還是陸續接收到很多好友申請,她拒絕了大部分人,除了一個自稱是經管學院攝影協會會長的女生。 鄧川的朋友圈里有挺多她拍的照片。會長大概是都翻過一遍,熱情地邀請鄧川軍訓結束之后去攝影協會面試。 鄧川答應了,兩個人就今天那個男生的攝影器材聊了幾句拍景物和拍人像的參數調試。徐薇給鄧川打來了電話。 雖然不禮貌,但鄧川還是立刻撂下了會長,一把接了徐薇的電話。 電話嘟的一聲接通了。 徐薇喂了一聲,笑意明顯,聽起來心情很好,鄧川的心情也隨著她的這一句話開始飛揚起來,問徐薇今天感覺怎么樣,感冒好點沒有。 早就好了。徐薇說,又問:你軍訓那張照片怎么不發給我? 鄧川愣住了,徐薇怎么會知道的?她還來不及問,徐薇卻仿佛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解釋道:學校這邊在討論,我正好看見了。 鄧川嘆一口氣,連高中學校都知道了,她已經可以預見到幾天后沒準她家里人也會知道。 徐薇聽她不說話,以為她在害羞,故意逗她:你變了。你以前還會發自拍給我的?,F在連別人給你拍的照片都不給了。 別人拍的哪有我的自拍好看?鄧川反問,你要多少張,穿什么,什么風格的,我都拍給你。 鄧川以前是不會說這種話的,跟徐薇在一起之后,兩人漸漸已經對彼此足夠熟悉,戀愛里的人什么話都說得出來,再加上又認清了徐薇臉皮薄的本質,一回生二回熟,鄧川已經能夠熟練地用這種話堵得徐薇啞口無言。 但是她忘了,她這是坐在宿舍里打的電話,此話一出,剩下正在玩手機的其他三個人都抬頭震驚地看過來。 頂著宿友們的目光,鄧川表情不變,鎮定地站起身,走到后頭陽臺去打電話。 扶著欄桿,鄧川把剛才發生的事跟徐薇說了,徐薇在電話那頭笑得很開心:怎么辦,開學三天,人設崩塌。 鄧川動了動手指,摩挲著手底下欄桿表面漆不平的凸起,撒嬌似的說:我哪有人設。 沒有嗎?徐薇反問道:鄧學姐,要是讓我班上那些你的學妹們聽見你現在這樣撒嬌,怕是要大跌眼鏡。 我本來就是普通人啊。再加上喜歡的是你,就更沒有什么維持形象的招架之力了。 又開始說這種話。徐薇小小地嫌棄了一句,又壓著嘴角的笑,慢條斯理道:不過,聽這種話,還是挺讓人開心的。 兩人帶著笑聊了會天,徐薇問鄧川國慶假期的安排。鄧川知道她是想問自己回不回去,但還是坦白地道:可能不回去。青玉要到北京了,家里讓我跟她在北京熟悉一陣子,別老想著回家。 徐薇也安靜地說:嗯,那你國慶出門要注意安全,別往太熱的地方跑,可以去看看有什么劇場演出。 徐薇的語氣很平靜,鄧川的心里卻因為這份平靜不太好受,條件反射又想開口道歉,心里卻很明白現在道歉不僅雞肋,而且徒增煩惱。她定定心神,輕聲應:好。不想在這個話題糾結太久,又問:周六在干嘛? 還在玩它的球呢。徐薇頓了一會,說。 周六的新玩具球是重慶那家咖啡館的老板送的,它很喜歡,有事沒事就抱著玩。想到它在地上滾來滾去的蠢萌模樣,鄧川笑了一聲,我在網上看見同款了,它玩壞了我們再給它買。 嗯外面熱不熱? 不熱。鄧川聽見徐薇不贊同的鼻音,改口:好吧,有點熱。 快回去啦。徐薇說,我還有工作,晚點再聊。 好,那你快去吧。 嗯。徐薇輕聲應了,又說:你今天訓練累了,早點睡。 好。 兩人平靜地掛了電話,鄧川卻不急著進去,靠著欄桿看了會漆黑的夜空,北京的天空沒什么星星,只有月光格外明亮。今年的國慶緊挨著中秋節,徐薇會跟誰一起過中秋呢? 想到最有可能的那個結果,鄧川的心里像被塞進一團亂草。 她望著天邊那一輪并不圓滿的月亮出了會神,在手機上訂了國慶回家的機票。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627 21:08:28~20210628 21:33:5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無 16瓶;爬墻回來了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7章 訂票成功的界面跳出來之后, 鄧川的手機陸續收到了好幾條來自航空公司的提醒短信。提醒著她在不久的將來,有一場只屬于她們兩個人的,奔向徐薇的旅途。 距離在這一刻終于真正化為實質, 降落在她的心頭。 對面的宿舍樓人影晃動, 偶爾傳來幾聲歡呼。十八歲,大學,北京, 這些都是很好很好的事,可鄧川卻覺得心里很空。 她引以為豪的專注力在此刻離家出走了。 遠處的籃球場傳來的呼喝聲,宿友的談笑聲, 空調外機的轟鳴,浴室里水管泊泊的水聲, 幾乎整個世界的嘈雜都朝她撲過來, 鄧川像是第一次面對這個世界, 努力地仔細辨認著。 夜都是一樣的夜, 月也是同一個月, 跟過去無數個夜和月并沒有任何區別,可鄧川卻忽然明白了,距離就像是一道橫在過去和現在之間的天塹,或者是一根軸,把她的成長, 把她實實在在存在著的十八歲, 連同被掩蓋著的繁星一起,永遠地留在了遠方的那座城市里。 但好在, 至少,她們擁有同一個月亮。 鄧川垂著眼睛想了一會,任憑悵然若失的思念在自己心里野馬一樣亂竄, 她在心里嘆氣,想:徐薇,你又給我上了一課。 空氣又悶又熱,像把人放在火爐上烤,煎熬到讓鄧川無法忽略的地步。她定定神,轉身洗了把臉,抬手把洗手池的水龍頭擰緊,推開門進了屋里。 屋里的三個人早已經從震驚中平復過來,各做各的事情。李明棠和謝遙在震驚過后終于也反應過來,鄧川之所以對形形色色的搭訕信息和追捧不感興趣,甚至還有點厭煩,原來是早就有對象了。 但她這樣的人,實在讓人好奇得是什么樣的人才能跟她談戀愛。 李明棠和謝遙雖然好奇得要命,但還是維持著不探究人家私事的禮貌,把話抓心撓肝地憋在了心里。 她們的不追問讓鄧川松了口氣。 鄧川在椅子上坐下來,擺弄自己的相機,仔仔細細地把鏡頭逐個擦干凈,裝上,又取下來,用重復且機械的動作找回自己的一點專注力。 周知看在眼里,給她發微信:怎么了?不開心? 鄧川回復她:沒有,在想事情。 周知開了個玩笑:看來這個事情把你難倒了。 鄧川沒正面回答她,只問了一句:你說,我跟我女朋友在異地,我該做些什么去彌補她? 周知:既然已經有不可抗力因素了,那就盡量用行動去彌補吧,實際的行動比說的話更有力度。 這話說得有道理,鄧川覺得自己訂機票的決定實在無比正確,她倍感振奮地打起精神,在網上給周六一口氣買了五個球。 徐薇哪知道小朋友心里有過這么多的千回百轉,她掛了電話,把學生課堂作業批完,看會書,跟鄧川道完晚安就睡了,任憑周六噔噔噔地在客廳玩球跑酷。 軍訓一天一天地進行著,跟徐薇的見面像是放在鄧川舌尖上的一顆糖,她既舍不得咽下去,也阻止不了這顆糖在她舌尖發散開的甜味,甜味漸漸減弱,距離見面的日子也越來越近。 軍訓的第十天,傍晚吃過飯后,鄧川照例跟周知去了健身房,兩人換過衣服和鞋子,各自帶了耳機上跑步機。 鄧川運動的時候不愛跟別人交流,對她來說,跑步是另一種形式的精神放松,是像學習一樣美妙的活動,極度專注,極度自我。 她跑完三十分鐘,停下來喝口水,臉上沒什么表情,冷不丁被人從背后拍了下肩膀。 鄧川以為是周知,沒想到回過頭一看,是一個不認識的女生。 來人個子比她矮一些,戴著黑色鴨舌帽,運動短袖短褲,臉上汗津津的,似乎也是剛從跑步機上下來,面孔很陌生。 梁雪,攝影協會的會長。女生像是看出她的遺憾,笑容明亮地伸過手來:師妹你好。 鄧川不動聲色地拉開距離,回握下她的指尖:你好。 我們加了微信的,還有印象嗎? 她們聊過一些相機參數的調試問題,鄧川有點印象:有的,師姐好。 梁雪的笑容更燦爛了:你也喜歡健身嗎? 鄧川不想解釋太多,籠統地說:還好吧,我是跟我宿友一起來的。 我也是從大一就辦了健身卡,只是這幾天開學忙,今天才能來一趟。梁雪笑著解釋:所以今天才看見你。 她一身的運動裝束很能證明她的話,態度也一直維持著不過分親近的熟絡,這一類很懂交際分寸的人一向不好拒絕,鄧川笑了笑,聊過幾句,放下手中的水杯,暗示自己要開始跑步了。 果然,梁雪沒為難她,笑著說:那我也去跑步了,抓緊時間運動,晚點我們再聊。 梁雪選了和鄧川相鄰的一臺跑步機,鄧川沒管她,自顧自選了歌單,把手機放在面前的跑步機上,垂著眼睛開始跑步。 三十分鐘過后,鄧川感覺腹部發緊,她微微喘著氣,把跑步機停下來,走到里間去洗澡換衣服。 健身房里的浴室是單間獨立的,也供應熱水,鄧川沖了一遍澡,把一天的疲累和汗液沖洗干凈,換上衣服清清爽爽地走出來。 她出來的時候,周知正要進去,讓她在外頭等她一會,待會一起回宿舍。 鄧川點點頭,應了聲好,洗浴室里太熱,她走到外面走廊,捏著水杯喝了幾口水,低頭擺弄手機。 徐薇剛下班到家,她今天去拿了鄧川給周六買的那五個球的快遞,給鄧川拍了張周六抱著五個球,仿佛被幸福包圍的照片,點評:感覺它到了貓生巔峰。 鄧川把那張照片放大看了又看,照片應該是徐薇站著拍的,底下一角露出她一截白皙修長的小腿。 鄧川問她:你今天穿裙子了??? 徐薇發了一句嗯,又說:早上下雨,把褲子淋濕了,中午換的裙子。 鄧川問她:怎么不帶傘?傘不是在你包里嗎? 徐薇理直氣壯地答:太重了,我放車里了,沒想到走到半路就下雨。 鄧川忍不住笑了,就在這時,梁雪給她發消息,說攝影協會這周末有攝影活動,去景山,問她要不要參加。 她給鄧川的印象不算差,再加上鄧川以前也參加過這種攝影活動,對這種集體出游去攝影的活動并不陌生,想答應,又想了想,問她:不是你們協會的成員也能參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