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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是百多年的家族,人口龐雜,早年分支出去的旁支有些本事的早就高中進士出相入將,便是沒什么本事的,也能靠庶務養活一家老小,起碼溫飽沒什么大問題。 德妃說的這個遠親就是她已經出了五服的堂叔,年輕時只中了舉人,后來一直在興豐屬為官,專門cao持農耕事宜。 這事確實辦的不錯,可這氣氛下德妃特地提這么一句,就顯得有些刻意了。 蕭銘修接過謝婉凝端過來的茶,抿了一口,只說:“確實是辛苦了?!?/br> 德妃便十分得意地沖謝婉凝笑了笑:“為國朝cao勞,其實也當不得辛苦二字,都是下臣的本份?!?/br> 謝婉凝覺得莫名奇妙,又實在懶得同她計較,便自顧自坐在那吃西瓜。 蕭銘修知道她頭兩年都在將養身體,如今略微好了就這么任性,不由就念她一句:“西瓜寒涼,你少吃一些?!?/br> 這話一說出口,千秋亭便又安靜下來。 謝婉凝手中一頓,她目光在眾人臉上輕輕掃過,臉上笑意卻很濃:“謝陛下關心,臣妾這便不用了?!?/br> 帝妃二人在這里上演恩愛非凡,德妃自是撇開眼,就怕自己氣炸了當場發作,賢妃和宜妃都垂下眼眸,假裝自己不存在。 端嬪坐的遠一些,她也愛吃西瓜,聞言只好放下手中的勺子,略有些遺憾地坐在那發呆。 倒是順嬪有些意思,只見她臉上忽然一白,片刻之后額頭上就又冒了汗,也不知道是熱的、氣的還是嚇的。 平日里宮宴或者花會,謝婉凝見過她許多回,對她的印象便只有“溫柔多情”四字,如今仿若驚弓之鳥一般,倒是同往日迥異。 叫她不注意都不行。 她也發現,不光是她,就連宜妃和賢妃都發現了順嬪那有些不對,兩人投到那邊的目光比以往都多些。 蕭銘修是個很敏銳的人,一下子就覺出謝婉凝的心思有些浮,他偏過頭去,伸手幫她順了順耳邊飛揚的鬢發,假裝親昵般地問:“怎么?” 他溫熱的氣息就吹拂在謝婉凝柔軟的耳垂上,叫她渾身不得勁,總覺得癢癢的很。 可陛下問了,她也不好不答,當著這么多妃嬪宮人的面上,她也毫不怯場,佯裝嬌羞地靠近蕭銘修懷里,小聲說:“順嬪似是身體有恙?!?/br> 蕭銘修瞇起眼睛,他借著看向謝婉凝的目光,往順嬪那掃了一眼。 順嬪也是他身邊伺候的老人了,自是一貫的體貼謹慎,輕易不會出這么大的紕漏,可叫他這么一瞧,確實覺得她有些不對。 哪怕上了妝,臉色也太難看了。 不過在場人多口雜,到底不是吩咐事宜的時候,他只拍了拍謝婉凝的手,輕聲道:“你做的很好?!?/br> 謝婉凝羞澀一笑。 旁人看了,自是十分的柔情蜜意,德妃就差沒起身出亭子了,若不是王竹在她邊上使勁按住她,早就要鬧起來。 就在這當口,玄武門外傳來鞭炮聲。 沈雁來往那邊掃了一眼,轉身湊到蕭銘修身邊:“陛下,太后娘娘鳳駕到了?!?/br> 他話音剛落下,千秋亭里的主子們便不約而同站起身來。 蕭銘修率先出了千秋亭,他站在臺階下,在明媚的陽光中,沖德妃淺淺笑了:“德妃跟在朕身邊吧?!?/br> 迎接太后這樣的“好事”,自然要太后最喜歡的親外甥女了。 這會兒德妃臉上立即由陰轉晴,她再度得意地瞧了謝婉凝一眼,扭著腰就湊到蕭銘修身邊,軟軟說道:“謝陛下賞恩?!?/br> 于是變成了他們二人走在前頭,后面是謝婉凝獨自一人,之后便是宜妃和賢妃、端嬪和順嬪兩兩一雙,倒也很規整。 待到了玄武門內城門前,蕭銘修便站定了,頭上陽光明媚,正是一年里最熱的時節。 沈雁來忙吩咐黃門們立好華蓋,這才叫帝妃們能涼快些。 也不過就一盞茶的功夫,太后娘娘的鳳駕便進了玄武門外城門,仿佛只是錯眼之間,浩浩蕩蕩的儀駕便鉆進眼簾,隨之而來的,是太后娘娘極盛的威儀。 她坐在寬敞通風的朱紅寶頂車輦之中,遠遠望去,只能望到一襲墨色身影。 隨著太后的儀駕由遠及近,一道悠長的嗓音唱誦道:“太后駕到,跪迎?!?/br> 那聲音洪亮極了,穩穩當當穿過玄武門,往整個長信宮竄去,忽的一陣微風襲來,吹起了太后車輦的紗幔,露出她一雙漆黑的眼眸來。 大楚的這位先皇后,如今的太后娘娘,正值知天命的年歲。她年輕時也是遠近聞名的端麗佳人,年紀漸長,面容便越發慈和。 可她這般笑意溫和地看人時,卻叫所有人都不敢抬頭張望她,于無聲處,盡是滔天的氣勢。 蕭銘修聽了黃門的唱誦,面不改色掀起衣袍,利落地跪到地上。 “兒子給母后請安,恭迎母后回宮?!彼曇艉芊€很沉,在場所有人都能聽清。 隨著他的動作,他身后所有妃嬪宮人全部跪了下去,異口同聲道:“恭迎太后回宮?!?/br> 端坐在車輦上的太后娘娘,這才朗聲笑起來。 “皇帝快請起,”只聽她徐徐說道,“些許時日不見,母后怪想念你的,近來說話?!?/br> 這個時候,車輦已經完全進了玄武門內城門。 蕭銘修背對著謝婉凝,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卻也能猜到他此刻一定是風輕云淡,甚至還能做出幾分儒慕之情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