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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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靠岸 懷玉吾愛,展信如晤 跟塵封的《舊啟》不同,跟出土的帝王起居注不同,這些紙頁新鮮如昨日,墨痕點點,分明已經干透,卻在觸摸時仍舊疑慮會沾污指尖,上面彌漫著筆墨的味道,帶著草木淡香,沉濃冰冷。 謝玟找不到從哪里開始,他手中的這封是啟明六年,也就是他離去的第一年比起情書來說,這的確更像是回信,用詞斟酌謹慎,仿佛下一刻便會真正交到他手中,謝玟幾乎洞穿無數的時光,模糊地看到二十五年前他挽袖落筆的模樣。 蕭玄謙寫,京都應當春光正好,枝頭滿是桃花,風吹落如雨,他說朝野政務,說日?,嵤?每一件都條理清晰,字句周到,看不出任何變化,對這些信珍而重之,好似這薄薄的一張紙,足以寄托情思。結尾寫得是盼懷玉愛鑒,見即賜復。 在他茫茫無期的前路里,似乎只有盼其愛鑒這樣一個念頭,所謂展信如晤、見即賜復,不過是存在他腦海中的虛妄,存在他意志里的渴盼,支撐他表現正常的愿望但這愿望太過飄渺。 最初的一年,每一封信里都有這句話,從班師回朝的每一日,每一封按次序排列好的書信中,都愈加濃重地彌漫著陰郁壓抑,而又冷靜如冰的氣息。他越來越少地提到那些立后折子,為之發怒的次數也逐漸減少,但信中稱他為老師的次數卻也漸漸減少在八月十五的那一日,他去見了蕭天柔,跟長公主下了一盤棋。 蕭玄謙沒有將他們的對話訴諸筆上,只是放棄了從棋盤中尋找他影蹤的幻想,在那封信的結尾,他第一次如此稱呼:吾妻愛鑒,即頌近安,靜佇回諭。 靜佇回諭 其物如故,其人不存,如何回諭? 謝玟摩挲著那幾個字,他平靜如水的心漣漪不斷,仿佛被漂浮著一座冰塊化成的山峰,對方的愛意就封存在冰層中,沉重而疼痛,隨著冰層融化,不斷地沉墜下去。 啟明七年,在經過幾乎整整一年的冷卻之后,懷揣著希望、等候回諭的蕭玄謙也終于耗空忍耐,過于孤獨寂寞的日子已經蛀空他的軀殼,到了六月份,蕭玄謙第一次在童童的見證下受控于病癥。那把金錯刀在隔絕了數百天之后,重新染上鮮血。 他嗜痛止疾的癥候卷土重來,而且發作得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暴躁,紫微宮的宮人清退一空,崔盛在血腥味擴散到濃稠時撲上來,冒死將那把刀奪入袖中,痛哭流涕哀求陛下珍重龍體在天下安寧的光景里,蕭玄謙忽然覺得這世上的一切都極為模糊,他誕生了一股痛苦難言的抽離感。 謝懷玉 你棄我而去,我為何留在此地? 他身上已經很久沒有添過這么嚴重的傷了。張則為他包扎時眉目低垂,一言不發,童童靜坐在旁邊,閉目不看,那把刀被鎖了起來。而至空無一人的境地時,他又淪落到一股難以控制的抑郁自厭當中。 他腦?;靵y不堪,浮現出謝玟不允許他傷害自己的話語。此時此日,今時今日,對方的一言一行仍舊像觸之即死的絲線一樣留在他骨髓里,只是他又違反了。 蕭玄謙沉寂了很久,直到童童難以忍受地切斷對他的檢測。就像系統能監控謝玟的心理狀況一樣,她也能對新任宿主的心理狀況感同身受她必須主動切斷這種折磨,才不至于陪著對方發瘋。 當他稍挽衣袖,寫下回信時,無意間將未盡的鮮血落在紙頁上。而后又為掩蓋血痕,用朱批重新涂了涂,掩去其中的痕跡,只不過時隔這么多年,上面猶有一絲若隱若現的血氣。 啟明八年,湄兒出嫁。蕭玄謙依舊忙于政務,但那份舊疾依舊在午夜夢回時常常拜訪。一個坐擁天下的君王,竟然在自毀的邊緣掙扎了那么久。他的信開始失去條理,開始慢慢失去原本應有的謹慎,甚至提及他一夜未眠,與貓看月,這種會引起猜想的語句。 玉獅子比他更受寵。蕭玄謙看著白貓在月光底下打滾,突兀地想著。他望著搖尾巴的貓,忽然問:你不會傷心嗎? 喵。 他不要你了。蕭玄謙道。 玉獅子歪著頭看他,月光在長毛貓的身上披起一層薄紗,它輕輕地叫了一聲。 皇帝凝望著他,好久才收回視線,很不愿意地承認:他也不要我了。 沒人想到,他竟然能在一只貓身上找到被思念折磨塞滿、腦海被燒灼燃盡的共鳴。 但這種卑微的共鳴沒有維持太久,啟明九年正月,玉獅子離開了紫微宮。它溫順地舔著蕭玄謙的手,卻轉身一晃就跑掉了,再也沒有找到。蕭玄謙覺得自己如果有它這么溫順、這么乖巧的話有也沒用,他至今沒有找到留下謝玟的方式。 如果再相見,你會記得我嗎? 他不確定地想。 他的記憶慢慢冷卻,在他刻意地躲避痛苦之下跟著褪色,已經很少不經意想起他們兩人之間的事,病癥發作的頻率也降了下來。蕭玄謙自己也感到自我懷疑,是否真的像謝玟說的,他也是可以離開對方的? 但當他每夜提筆回信時,那些被沉進冰水里的愛與眷戀,卻像是一種扎入骨髓的毒,一道延伸進血rou的荊棘。 他已至泥潭,只是會被懷玉吾愛一遍遍洗刷臟污,容他靠岸。 啟明十一年秋,大雨,皇帝途徑謝府,為故景淚下。 那些被模糊掉的影子重新露出影蹤。 蕭玄謙被濃郁沉重的悲哀孤獨擊中,他心神動搖,刻意遺忘的舊事像是在這一瞬間全部重新復蘇,重新注入他平緩的心臟。 一別五年,木猶如此。 人何以堪。 也是從這一日開始,他的回信越來越難以保持表面的平靜,這些紙張字跡從會被拆開的信箋漸漸轉變向一種寄托,甚至是一種遺書。他傾訴思念,極近繾綣之愛語,時而又陳述痛恨,卻不忍用更嚴酷的方式對待他、不肯寫下太過絕情的話,只能一遍一遍訴說,我很愛你,我也恨你。 啟明十六年十一月,他的信尾極不肯定地出現一句疑問,想必并不是要問謝玟,而是問他自己。他自言自語地想:我還活著嗎?分別十年至今日,為卿為國,行如游魂,竟然還能活到今日嗎? 這個疑問頻繁地出現。信中的內容時常顛三倒四、話語不周,時常失去條理和修飾,除了重復謝玟的名字之外,就是渴盼回復、靜候回諭,他對這不聲不響的十年充滿了強烈的抵觸,這種抵觸感慢慢發酵,但很快,他又重新從泥潭里爬起來,告誡自己:行百步者半九十,你還活著。 不僅如此,他還要一路走下去。即便他對童童的話并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但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愿意失去一根救命稻草。蕭玄謙將自己寫過的信重新整理起來,每天翻看,似乎能從中汲取一些堅持下去的愿望。 而謝玟的那封離別書,他卻避而不取,只貼身存放,很少展信。 落滿謝玟筆跡和愛語的離別之書,對于蕭玄謙來說,只會讓他重組的意志更快地分崩離析直至第一個任務完成。 第一個任務完成的提醒出現在腦海里,蕭玄謙注視了很久,他想,是真的。 一定會再見到你。 他的心忽然安寧下來,當一切的事物都失去光彩,唯有一條路,一線光明的時候,他也只能以此為生這種寧靜幾乎帶著自我冰封、自我虐待的傾向,在靜得趨近麻木之后,這段長達十年的間歇期開始了。 蕭玄謙低下頭,習慣性地想要繼續批復案上的奏折,但朱批久久都沒有落下,毫尖的汁液墜落,在紙面上鮮紅如血。 那些回信到了最后,其實更多時候是形成了一種習慣。蕭九似乎想把這些回信,連同謝玟的那封離別書當作自己真正的陪葬物,讓這些濃郁的愛與恨陪他步入死亡,讓這些挖空他所有感情神經的罪魁禍首,陪著他孤獨地腐敗。 所以最后除了一些金子之外,蕭玄謙只帶走了裝著回信的箱子,然后又將它們裝入行李箱,放到謝玟平時不會到的次臥里,如同收藏自己真正的殉葬品。這些事童童都是知道的。 她看著謝玟choucha似的看了幾封信,按著自己的小挎包蹭到他身邊,為自己不小心沒能保守小皇帝的秘密而愧疚不已,童童小心地道:你還是不要看全部了,我當初就覺得他這人挺瘋挺不對勁的,其中有些應該是他在精神不正常的時候寫的。 謝玟沉默片刻,道:他不讓我知道,是因為覺得我會傷心? 童童點點頭:對啊對啊,其實我一開始是挺討厭蕭九的,但是我跟他連通精神之后唉,如果這是簡單的情書、回信,他拿給你邀功討好還來不及,但過去的那些事你要是看了傷心、掉眼淚,還不如不看。 謝玟放下信紙,他閉了閉眼,幾乎逼到眼眶的酸澀感慢慢地壓了下去,他聲音低微地道:不是盼我回信么。 那都是以前的盼望啦,童童道,現在的小皇帝早就修煉得特別冷靜,一開始我們過來,沒能等到你,他差點都要想好自己埋在哪兒了,結果還不是好好地等了兩個月,只要有一點兒機會,他就不會放過你的。 謝玟說不出來話,童童才反應自己說得不太對:我的意思是,他不會放開你哎呀,到時候我偷偷給你講之前的事兒,咱們假裝沒發現 沒發現什么? 童童的聲音驟然消失。一只手從后面抵住了謝玟的肩膀,另一手稍微繞了過來,摸了摸他的臉頰,然后又捂住了溫度稍高的眼睛。 別看這個。蕭玄謙低聲道,你會傷心的。 謝玟稍微抬起頭,細密的睫羽在對方的指腹上微微顫動,他只能說:好。 蕭玄謙有些意外,他抱住對方的腰,把謝玟拉進自己的懷里,然后輕輕地親他的側頰:怎么這么乖,這么好說話 謝玟道:我的意思是好,我給你回,每一封。 每一封? 只不過寬限我一下,二十五年,我寫不完。謝玟抬手按著他的手背,將對方蒙著自己眼睛的指節拉下來,低低地道,以后的時間,我都賠給你了。曾經的日月無法補償,今后我加倍地喜歡你、愛你,你不要覺得難過。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行文工整,這章的書信問候語位置有誤。吾妻愛鑒這種話不能用在信尾。 第64章 兒媳 謝玟跟兩人串好口供之后,才確定了回家的時間。 正是雪天,北方的冬日銀裝素裹。謝玟坐在后排,開車的司機在老宅工作多年,隨意地跟謝玟聊天,不經意地從鏡面里看到折射出來的、謝童的模樣。 他雖然跟雇主關系不錯,但也僅限于工作關系,對謝家的家事無從過問,不過也隱隱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的風吹草動,在不涉及工作機密內容的情況下,忍不住八卦之心發作地問了一句:喲,大少爺什么時候有閨女了,這是咱們小小姐? 謝玟道:張哥,你別取笑我了,還是叫名字吧。 司機樂呵呵地道:不喜歡???我媳婦兒看那些霸道總裁的小說,動不動就老爺少爺大小姐的,她還讓我學著點,說這樣有氣氛,少東家沒覺得有氣氛? 謝玟無奈道:張哥 好了好了,開個玩笑嘛。司機道,小小姐叫什么? 童童。 這名兒聽著就聰明。張哥絮絮叨叨地夸了一路,然而還是沒從謝玟嘴里聽出一點實質性的八卦內容,連旁邊那個男人是誰都沒能問得出來。直到車停到老宅前,他下車給開車門的時候,才突然見到謝玟親密過度地緊緊握了一下那個男人的手,還跟他說:別害怕。 張哥這時候還沒回過味兒來,只覺得奇怪,等到眼前雪地上的腳印都被飛雪覆蓋上一層時,坐在車里想了一會兒,才陡然錯愕地發覺到這不同尋常的關系。 謝玟不介意在任何人面前袒露他們的不一般,在大啟瞻前顧后的日子他早就過夠了。這個人的骨子里雖有一股含蓄內斂,但并不代表在彼此確定心意之后,他還會躲避掩藏謝懷玉一直都這么好,蕭九知道的。 雪花雖然仍在飄飛,但已經清理出一道干凈的路。車開進了祖宅內部才停下,因此無法看出謝家的全景。 謝玟抱起童童進門,內部大廳是標準的中式風格,一個年約十六歲的少女坐在黃花梨木的貴妃榻上,投影儀里放著一個不知道名字的電影,她沒看電影,反而在那兒自己玩桌上的飛行棋。 謝玟進門時,她才扭頭看過去,然后瞬間眼前一亮,站起來剛想撲過去,瞬間又見到謝玟身后的陌生男人。謝璇表情一滯,目光猶豫地看了看蕭玄謙,又看了一眼他懷里的小女孩兒。 謝玟把這些事在電話里告訴她了,也通過謝璇含糊地暗示給了父親,但謝璇沒想到自己親哥能這么勇,直接把人帶回來過年。她撂下飛行棋過來,對著童童一臉甜笑,狠狠揉了好幾下小姑娘的臉頰,才把謝玟拉到一邊去,悄悄道:你這樣不會被打死的嗎? 謝玟也小聲道:你看你小侄女夠不夠救我一命。 謝璇打量了童童一會兒,道:我去叫爹,一會兒老爹下來,你讓你閨女撲過去撒嬌,給我甜死他,這個男的,這個 她的表情崩壞了一剎那,露出一言難盡的神情:我叫什么 你叫嫂子。謝玟順理成章地道。 謝璇有些難以對著這么個大男人叫嫂子,她的糾結幾乎如有實質,在頭頂上快要纏成一個線團兒:不行啊,我叫不出口,讓爹聽見了會把我也殺了的,他姓什么? 姓蕭。 蕭哥哪兒人啊。謝璇打探情況,他家幾口人,家庭情況怎么樣,父親母親在哪里? 謝玟想了想,道:他是窮鄉僻壤來的,家在深山,父母雙亡,沒有兄弟姐妹,就一個人,我騙來的。他這人特別善良,之前任勞任怨地幫我養女兒,童童根本離不開他。 謝璇咬著唇匪夷所思地看了看蕭玄謙,一時無法將這形容跟眼前這個貴氣非凡的男人聯系起來,深深覺得哥哥在這兒睜眼說瞎話,但她只能站在謝玟這邊,捏著鼻子假裝信了,然后上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