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駙馬黑化前 第6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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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真側過頭望著他,心里不由感慨,這一世相識兩年多了,他還是和當日在廣莫門外遇到時一樣,除了膚色變深之外,竟絲毫不見滄桑,甚至愈發精神。 她探手過去貼著他的面頰,感受著那凌厲硬朗的臉部線條,大拇指擦過飽滿的下唇,滿意地看著他頰邊騰起一抹紅暈,戲謔著道:“郎艷獨絕,世無其二?!?/br> 他的臉登時火燙,懊惱道:“鬼才信呢!” 懷真繼續逗道:“是你問地我,我承認了你又不樂意??磥?,別人夸你好看你也是不開心的?!?/br> “不是,他們可不是夸我,是說我以色侍人一無是處,就連你也連帶著貶低了,你又不是那樣膚淺的人?!彼硕ㄉ?,勉力分辨道。 能得到心上人的溢美之詞,任誰都會心花怒放,他自也不能免俗。只是他從小甚少聽到這樣的褒獎,一時間難免有些別扭。 “如何就貶低我了?”懷真有些好笑道:“以貌取人就是膚淺嗎?那膚淺的男人可是一抓一大把,包括你的陛下?!?/br> 謝珺不解,她便將日間盧娘的處境道了出來,忿忿道:“就算有心納人為妃,也該等一切定下來再徐徐圖之。何況這種事若不是你情我愿,做起來有何趣味?用強權壓迫,污人清白,實在是卑鄙至極?!?/br> 謝珺聽完神色復雜沉默不語,懷真追問道:“你怎么看?” “身為人臣,不可妄議君主?!彼麌@息道。 懷真既來氣又有些后怕,沒想到這種時候了他還偏袒著把他不當人的君主,唯恐他去了江南還拼死效忠,“就算你想做忠臣孝子,也得分清是非黑白吧?身為一國之君,毫無氣度可言,費盡心思欺壓弱女子算什么?你若連這種事都能向著他,那就當我瞎了眼,白白認識了你。由此可見,男人都是一丘之貉?!?/br> “泱泱,你……我當然不齒那種行徑,可君臣有別,我不好評價。不能因為我也是男人,就活該受你遷怒吧?”謝珺無奈地捧起她的臉揉了揉,心中又疼又憐。 “世家大族出身的人,無論男女滿身都是心眼。別以為誰都和你一樣天真,盧家娘子和你非親非故,你為了她義憤填膺,卻對我冷嘲熱諷,這太無情了,我下午就要走了?!?/br> 懷真一拍腦袋道:“糟糕,我差點忘了?!睆陀止醋∷掳?,媚眼如絲道:“再以色侍人一次,如何?” 謝珺方才聽她編排皇帝時還心有戚戚焉,暗悔自己比皇帝更齷齪,皇帝只是動動心思,他卻…… 可現在她一句話,他立刻便又心猿意馬起來。 ** 滴翠軒外綠竹擎天,碧梧四合。 樓上湘簾高卷,地板上鋪著繡氈竹簟,花梨影木案上設有瓜果和茶點。 此處視野開闊,樓外綠意盎然生機勃勃,遠眺假山疊嶂碧水悠悠。 謝珺斜倚著朱欄而坐,衣襟散亂,隱約露出玉白的精壯胸膛,一手支著腦袋,一手輕撫著懷中美人。 懷真枕在他腿上,釵橫鬢亂,面上紅暈尚未褪去,腦后秀發如云般散在他膝上,襯的那張小臉膚光勝雪嬌艷至極。 她唇角微翹,眉目含情,正溫柔注視著纖手中那對陶瓷娃娃,心無旁騖地把玩著。 謝珺等了良久,忍不住嘆氣,苦惱道:“怎么誰都能同我爭寵?” 方才正自溫柔小意繾綣纏綿,不想寬衣解帶時,她身上竟掉落了這對小玩意。 只是電光火石之間,她的心思突然就飛走了,只顧柔情百轉地摩挲著那倆小娃娃,渾然忘記了身畔還有個大活人被她撩撥地欲罷不能,正等著撫慰呢! 他又不好催促,怕被她恥笑,便只得耐心等著,片刻之間如同一年,欲望消了又漲,漲了又消,總算看到她抬起美眸望了過來,心頭登時一熱,激動道:“泱泱,我們繼續嗎?” 懷真此刻眸正神清,眼中再無半絲欲色,有些抱歉道:“我想……還是算了吧?” “嗯?那……好吧!”他雖極為驚愕,卻只得將不滿和委屈壓下去,勉力平息著身上的焦躁和不適。 他最終還是沒忍住,悶聲問道:“為何突然不要了?是我做的不好?還是……你對我這么快就膩味了?” 懷真心情有些沉重,無心玩笑,搖頭道:“凈說傻話?!?/br> 她想著有些事終歸還是得面對,便坐起身來,攬住他的手臂,神色鄭重道:“你就沒想過,萬一我懷孕了怎么辦?” 謝珺悚然一驚,面色一陣白一陣紅,突然揚手摑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響聲把懷真嚇了一跳,“你這是作甚?” 他懊悔不已,忙不迭地道歉,懷真昨日已經暗示過他,但他可能以為她在開玩笑,并未放在心上,這會兒欲念被中途打斷,在強大的落差之下,腦中才開始清明,得以認真考慮她所提出的疑慮。 懷真有過前車之鑒,所以心中一直惴惴,即便昨日情難自禁,在緊要關頭也沒忘了讓他抽身而出,即便如此,還是擔心地一宿沒睡好,唯恐意外致孕。 若為了貪歡枉送了性命,那可就不值當了。 謝珺雖不知道懷真心中的隱憂,但也明白茲事體大,可不敢放縱,再三向她保證以后絕不越雷池一步。 懷真用鮫綃帕子包了冰塊,給他敷著臉上的紅腫,“你這樣子,待會兒別人看到了,還以為我動的手?!?/br> “你原本就該動手打醒我,的確是我的疏忽,昨日腦子發熱,今日竟然又……”懷真纖指點在他唇上,打斷道:“昨日是狼狽為jian,你不要太自責。何況都過去了,別再提了?!?/br> 他捉住她的手指,貼在唇上吻了吻,呢喃道:“好,都聽你的?!?/br> 懷真將半融的冰塊放回盤中,望著玉盤旁邊的磨合羅娃娃,思忖再三,還是開口問道:“三郎,你喜歡小孩子嗎?” 謝珺眼前一臉,下意識道:“喜……”突然又搖了搖頭,“不喜歡,小孩子很煩人的,我一點兒都不喜歡?!?/br> 他隱約覺得她有苦衷,她望著那兩個小娃娃時眼中雖有很深的感情,卻也有強烈的掙扎和痛苦,他猜想她應該不想生孩子,或者因為某種不為人知的原因不愿要孩子。 只要是夫妻之間的事,無論什么,將來都是要以她為準的。孩子可有可無,若她不想要那就不要,他也并無多大執念。 他肯撒謊,她心里既感動又悲傷。她當然知道他喜歡小孩子,他曾把幼年缺失的父愛,一點一滴全傾注到了與他并無血緣關系的孩子身上。 懷真默然半晌,突然直起身拆開他的發冠,勾出一縷青絲,與自己的并為一股編了個同心結,又自腰間的穗子中抽出一根細絲繩密密匝匝地系好,抬起濕漉漉的眼眸,笑望著他甜甜道:“三郎,此后余生,我們的心永遠擰在一處?!?/br> 他似懂非懂,銜住她的唇輾轉吮吻了一番,拔出所配短劍,將那只小巧的同心結割下來,鄭重其事的包好放進了貼身衣袋中。 懷真望見把柄精致的短劍時,眼睛突然像被燙到了,只感到一陣灼痛。 她下意識地想探手去摸,最終還是沒敢妄動。那把短劍在她身畔躺了二十年,奈何魂魄無形無質,即便觸手可得,但她也從未撫觸過那冷硬的質感。 除此之外,還有一片護心甲,于他而言都是從不離身之物。不知為何,卻在她死后封在了棺中。 “三郎,我對你的前程并無多大期許,至少如今這種情勢下,我只想讓你保重性命。將來你面臨選擇時只要權衡利弊就行了,無需顧念我。切記,切記!”她壓下心頭悸動,再三叮嚀。 謝珺不明所以,念及她如今的處境,不覺憂心忡忡,“你明知陛下決意出兵,為何今日還要觸他霉頭?” “那首曲子又不是單給他一個人聽的,我也想讓你聽一聽,日后行事前切記要三思?!彼Z氣隱晦道。 “別為我擔心,等你一走我就回南陽郡。那邊的田宅我早就派人去打理了,我可不想在洛陽仰人鼻息艱難度日。你若有機會,別忘了托人給我報平安?!?/br> 到得后來,對未來的茫然和當下里生離死別的悲愴已經沖淡了相見的喜悅。 說起來倒也應景,因為七夕原本就不是什么喜慶的節日。 第71章 .南陽名望是個好東西,關鍵時刻能保命…… 誠如懷真所料,七夕之后她再未見過謝珺。 當日離別時曾有約定,若他月底之前仍未有口信傳來,便是已經出京。 懷真從八月初開始計劃回封地,如今的她于皇帝而言實在太過雞肋。 皇帝原本見她與盧娘交好,企圖借助她早日一親芳澤,孰料她對他竟比那些古板嚴肅的女官還要嚴防死守。 因此當她請旨離京時,皇帝面上挽留,心里卻暗暗舒了口氣。 令她意外的是,宮中唯一一個真正舍不得她走的人竟是太皇太后盧氏。 她們雖無血緣關系,但既是祖孫,又曾是師徒,即使分道揚鑣,終究還是有一些情分的。為此,懷真很是感動了一番。 她著實沒想到曾被視為異類的自己,竟還能在太皇太后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至于京中,那可就一抓一大把了。 李晄自然是第一個,其次便是鄭家一大家子及盧家窈窈和他那個老光棍表叔,還有陸琨蕭祁等當日一起教她學武的羽林郎,以及開府之后常來玩耍的那群世家子弟。 這只是明里,暗里更多。 他們原打算要在城門口為她結廬送行,要準備一些節目,找樂師謳者1和舞姬來熱場子,還要在道邊埋鍋造飯做歡送宴,懷真聽得冷汗直流,就差跪下磕頭求他們別霍霍她。 她原想同楊寄容道別,畢竟相識一場,若是謝珺最終回雍州,少不得要和楊家人打交道,所以即便能保持表面上的友好,也聊勝于無。 但多方打聽后,卻得知她祖母病重,因此回弘農老家侍疾。她私心里希望楊寄容能恩怨分明,莫要因為李荻之故與她生疏。 但人心隔肚皮,別人十幾年的情分,豈是她這個半路殺出的‘情敵’所能比擬的?所以她并未抱多大希望,只是派人送了一封書信。 得知懷真要回封地時,府中一度人心惶惶,當晚董飛鑾就跪在寢閣外認錯服軟,想要追隨她去南陽。 “你留在洛陽,興許還有機會同蕭郎再續前緣,我不會干涉,你去留隨意。否則壞了你的大好前程,以后你得恨我一輩子?!?/br> 董飛鑾如今早學乖了,連她的名號也不敢叫,凄凄哀哀道:“殿下,奴婢是罪臣之女,還有什么前程可言?您就行行好,讓奴婢跟您去吧!南陽有帝鄉之稱,云臺二十八將中有十一人出自其中,那里絕對是風水寶地……” 懷真并未答允,只說考慮一下。 最終董飛鑾還是跟著懷真去了封地,因為她辦成了一件事——設法接應出了崔園里難耐寂寥的辛謐,并將她妥善安置在了城外莊園。 她倆有舊怨,當初懷真私逃出宮時,辛謐狐假虎威去望春臺找人,沒少折騰幾個和懷真關系親密的女官,尤其是心思活絡機敏狡猾的董飛鑾。 懷真本以為辛謐能為故主守一輩子墓,誰承想才一年多就耐不住了。 她既答允過,那么在接到她的求援信后就不能坐視不理,可她又對那種唯恐天下不亂的jian佞小人心懷厭惡,便故意派了董飛鑾去辦。 ** 宛城地勢北邊稍高,其余皆是一馬平川。 北端的隱山是唯一高地,懷真府便位于山南,后園中鑿有一片湖泊,引自淯水,入口處筑有雄偉壯闊的水門,危急時刻只需打開,便能從水路離開。 這是她登臨高處,望見府邸全貌時腦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 懷真離京之時,公車司馬令陸琨親自將她送出城,并派屬官帶羽林衛一路護送到了南陽,在與郡守許壽的人順利交接之后才返回洛陽。 洛陽到宛城一路過了十五驛,懷真心里算了一下,約摸四百多里,其實也不算遠,若想回去,快馬加鞭也就幾天的路程。 與這邊比起來,京中算是清凈了。 自打懷真入住新府后,幾乎整日里門庭若市車水馬龍,當地望族及富商巨賈紛紛前來拜訪。 她這時才發現,公主與長公主雖然只差一個字,但在外人眼中卻是迥然不同。 因為一個‘長’字,她的地位好似拔高了不少,因此也不得不做出與身份相稱的儀態和舉動,再不能像昔日般無拘無束率性隨意。 晚膳后,她正伏在美人榻上由董飛鑾領著兩名小婢女捶背捏腰。 “問問康隆,明日還有多少賓客要見?”她有氣無力道:“一天下來,坐地我都快僵了,這比跑馬彎弓還要累?!?/br> 康隆是公主府舍人,即吳郡郡守宋淮的侄子。 數月前去府上應試,懷真考察了一番,覺得此人頗有才能,便派遣他去南陽管理封地事宜及田宅仆婢等。 原本只是考驗,未曾想他處理起各項事務皆有條不紊,且八面玲瓏長袖善舞,就連隨行屬官也贊不絕口。 懷真料想若江南戰事起,洛陽必不宜久居。 李晄雖有意保她,可一旦戰亂起,韓王派系自然也有角逐皇位的野心,她根基尚淺,若留下必成累贅,少不得要為將來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