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鬢添香 第79節
原來她讓田mama預備了暖身的紅棗姜茶,只等韓臨風回來,就能喝到溫熱的。 韓臨風就著熱姜茶,給蘇落云略講了講今晚的一場圍剿戰。 等蘇落云聽著韓臨風講起“友誼地久天長”這段時,差點將嘴里的熱茶噴出來,只勉強咽下去。 那二位恐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腿是被人忽悠瘸的吧? 要怪也只能怪臥龍鳳雛二位文采太張揚,沒事老給別人的夫人寫信吟詩,就此埋下禍根。 不過蘇落云再次深切地了解到自己的這位夫君,這是何等睚眥必報的主兒。 她甚至不由得想起,他誤會自己偷走時,踹碎的那把椅子。那一刻,才是他真性情的展露吧? 得罪了他的,他都是默記在心,絕不會輕易放過。 有此,落云不禁又在想——若是當初她真走了,這男人會不會想出什么法子報復她? 看來,以后自己萬一日子過不下去了,真的有要離開的那日,也得計劃周詳,不能有閃失呢…… 韓臨風看她想得出神,便笑問她在想什么。 落云當然不會說出自己的心里話,只是笑問:“你那兩位摯友難道沒有提出幫你也敲斷腿嗎?” 韓臨風揚了揚眉頭:“提了。不過我說,我沒有被山匪抓,借口不夠充分,只能等著再有佳機,才能行事了?!?/br> 說完,他抱起落云便要往床上倒。 為了兩個碎催折騰了大半夜,只一碗熱騰騰的姜茶如何夠用?自然是要摟著自己噴香的老婆再好好溫存一下。 可是落云卻掙扎著急急叫停,摸索穿鞋,非要下床看燈有沒有真的被吹滅。 上次他不過是一句玩笑,問她怎么確定夜夜都滅了燈? 從此每晚,世子妃便多了個下地摸燈芯的日常。 所謂自作孽不可活,韓臨風只能耐心跟著蘇落云的身后,看著披散著長發,穿著寬袍的羸弱小人兒不甚熟練地摸索著這間客房的桌面。 他一時覺得好氣又好笑,可也只能引導著她快些摸天摸地。 可她摸完了桌上的蠟燭不算,居然還不放心,非要摸摸床頭:“待我看看,這里有沒有放……” 不待她摸完,他便一把抱起她:“難道那燈才是你夫君?夜夜都要先摸它。等你摸完,我都要著火了!你救是不救?” 落云笑著被他壓在了身下,想要說些氣人的話,也被他的嘴唇封住,纏綿在了一處。 起初她下定決心,為了報恩委身于他,可到底是放不開手腳,后來被他的孟浪引導,倒是好了些。 如今終于有些食髓知味,品出了這事兒的好處,被他起了頭,便會放松地沉浸,那種說不出的親密感,就算在一團漆黑中,也能品味出樂趣。 因為是在驛站,就算一夜纏綿,第二日清晨,她還是因為睡在陌生的環境而早早醒了。 不過韓臨風還在睡,他昨日回來的甚晚,雖然沒有下場廝殺,卻也是一路車馬勞頓,他還吩咐部下,今天晚些動身,讓侍衛們能好好補上一覺。 落云小心地移開他摟著自己的結實胳膊,披好了衣服,摸索下地,走到窗前時,正好聽到樓下院子里有人在說話。 原來韓瑤醒得早,領著丫鬟在院子里遛彎,正好看到了起床拉筋練武的趙歸北。 韓瑤斜眼看了半天,覺得這小子倒是打得有模有樣的,可惜,還是沒有她兄長打得好。 趙歸北也看到了她,正想客套打聲招呼,韓瑤連忙制止:“你別過來……洗了澡嗎?” 昨晚,她也看到了這位公子一身屎尿前來尋幫手的樣子?,F在看他靠過來,她就有些鼻子不適。 小趙公子也不自信地聞了聞,自言自語道:“換了三桶水,洗了大半夜呢……怎么?還有味道?” 韓瑤對他的印象原本不甚好,語帶嫌棄,叫個常人都能聽出來。沒想到這位將軍之子卻是個憨憨,還真聞起自己來了。 一時間,韓瑤被他逗笑了,忍不住以袖遮臉,暢快笑了起來。 趙歸北也后知后覺,覺得自己冒了傻氣,看眼前的小姑娘笑得眉眼彎彎,他不由得抓了后腦,也跟著笑了起來。 落云在樓上聽著,樓下少男少女說笑的聲音,不由得也跟著微微一笑,小姑子自從出了京城,仿佛壓身的磨盤被移開了,整個人清爽得不得了。 就是不知道她嫁人后,能不能依舊如此天真爛漫。 因為臥龍鳳雛受傷不能前往前營,趙歸北就此落了單。 韓臨風要去駐扎在梁州三十里外的遷西糧草營接管總督運一職,而趙歸北則是去離遷西糧草營不遠的遷北大營,自然也同路。 趙歸北一掃之前對韓臨風的輕慢,倒是仿佛小弟一般,有事沒事地找世子閑聊。 其實他對郭偃、盧康那二人的腿傷有些存疑。當初交換人質的時候。那二人明明好好地站著,怎么山匪被殺光了,他們反而倒地不起了? 當問起韓臨風時,韓世子只是微微一笑:“眼下前線戰火如荼,我等自當盡心為國。趙公子如此放不下二人,難道是覺得前線若少了他們這樣的賢才,便不能決勝了嗎?” 不知怎么,趙歸北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像那兩個臭棋簍子,不去反而更好,不然他倆憑借出身,占據不高不下的位置,整日不做人事的話,的確還不如沒有他倆呢! 就此,趙歸北也識趣,不再問。 幸好接下來的旅途還算坦順,并沒有再遭遇山匪一類。再走個三兩日,就能進入梁州地界了。 當來到此處時,就能感覺到戰亂的肅殺,官道之上,幾乎沒有什么過往客商。 這天下午時,他們又投靠了兩州交接處的驛站。此處驛站因為夾在兩山之間,略微荒涼了些。 若這處不設驛站,一般馬兒跑到這兒,也沒氣力了,必須要休息一下。 當馬車進了驛站的院子時,地上滿是濕漉漉的泥土。 慶陽一下馬就踩了一腳泥,忍不住低聲罵起了娘。 有驛站的小吏走出來,迅速上下打量著魚貫而入的車馬,眉頭微微一皺,復又跑進屋。 不一會,他笑吟吟地跑出來,一臉對不住道:“前些天下了雨,院子還沒來及用干砂來墊,請官爺多擔待……” 蘇落云這時被香草攙扶下了馬車,當她走入院子時,也感覺到腳下的濕軟。 習慣使然,她每當來到一處陌生的地界,都會借助別的感官迅速了解周遭的環境。 聲音、氣味,還有濕度溫度一類,這些眼睛正常的人幾乎不會注意的細節,卻是她用來感知環境的必要手段。 這次她也不例外,不自覺地提起鼻子細細聞了一下,同時心里升起了淡淡疑惑。 前兩天的確下了幾場雨,可是雨后的太陽還算溫煦,早就將土地曬干不少。 這院子的土照比別處濕了太多,仿佛剛剛用水沖刷過一般。 她又提鼻子聞了聞,在一片濕氣中隱約捕捉到一股淡淡血腥…… 所以她笑著開口問道:“敢問廚下可有新鮮的rou品?” 這段時間趕路,住宿的好幾家驛站都無什么像樣的飯菜。全靠他們自己帶的臘rou來頂。雖然東西好吃,可是頓頓都吃這個,舌頭也有些受不住。 現在眼看要到地方了,老崔的存貨也不多了。 蘇落云感覺院子被洗刷過了,又有血腥的味道,便大著膽子猜,這家驛站也許剛剛宰殺了豬羊一類,他們有口福,能吃些鮮rou了。 可是她這么問完,那小吏卻又滿是歉意道:“真是不巧,廚房的米面剛剛見底,也許久沒有什么禽rou了,還請老爺夫人們自行準備飯食?!?/br> 一般情況下,不是大城的驛館,只提供車馬住宿,像飯食一類都有些供應不及時,一般只有粗茶淡飯。大部分人在驛館可以借用土灶柴火,自己燒飯吃。 所以小吏這么說也沒錯,他們若是殺豬宰羊,斷沒有不拿出來的道理。因為驛館里的飯菜,照比外面的食肆可要貴多了。 如果有rou,拿出來款待貴人,都能得一筆好賞。 蘇落云聽了這話,默不作聲,扶著香草的手,在院子里慢慢走了一圈。 院子不大,可是她繞走一圈后,愈加篤定那股子血腥味的確存在,只是被水汽沖淡了許多。 因為失明,她的鼻子較常人靈敏得多。既然小吏篤定沒有屠宰的鮮rou,那么這院子里到底是什么東西流過血,而且是大量的血? 她越想越不安,最后便走到了韓臨風的身旁,借著給他整理披風鬢角的功夫,挨著他的耳邊耳語道:“我怎么覺得這驛站里有股子血腥味……” 韓臨風聽了眸光一閃,他可知道落云這狗鼻子的本事。 他當初受傷藏匿在蘇家船上,也是被蘇落云的狗鼻子給嗅聞出來的。 所以他雖然沒有聞到什么不妥,卻十分相信落云的感覺。 再抬頭仔細查看四周,韓臨風登時發現了不妥之處——那門框和馬廄的木柵欄上分明有許多刀劍砍過的痕跡。 而且木痕清晰,應該剛剛被砍過不久,再搭配一地的濕氣,便可想象當時這院子里有一場激烈的搏殺,血流滿地…… 看到這,韓臨風趁著轉身的功夫,沖著身后的慶陽比劃了一個手勢。 慶陽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可是看到世子的手勢,立刻心領神會,帶著幾個侍衛,將蘇落云等幾個女眷護住。 趙歸北雖然不明所以,可是經過那一夜草人布陣后,也知道了韓臨風手下侍衛的本事,于是不動聲色,也站在了世子府女眷的身前。 那小吏似乎有些急切,想讓他們快點進驛館,不斷地請讓著韓臨風。 而韓臨風卻笑著道:“不急,在馬背上坐累了,在院子里緩一緩酸麻……唉,我聽上個驛站的驛官說,上峰最近頒布了新令,要新修驛道,不知你們這里打算什么時候動工?” 那人陪著笑臉道:“快了,大約也就是這一個月了……世子,里面已經備了熱茶,您還是帶著夫人一同去里面歇息吧?!?/br> 韓臨風點了點頭,突然伸手一下子捏住了那人的胳膊,反扭著他冷聲道:“因為國庫吃緊,陛下下詔所有驛站,一年內不得翻修驛道,不得挪占馬匹損耗的錢銀,你卻說這個月就要動工修驛道?你壓根就不是驛站的驛官吧?” 那人被韓臨風反手扭住,心知自己被識破,立刻高聲喊道:“快上,一個活口都不要留!” 就在這時,從店鋪里魚貫沖出十幾個人,一個個都拿著明晃晃的刀劍,朝著韓臨風等人嗷嗷撲了過來。 很顯然,他們一早就埋伏在屋子里了。若是他們毫無防備地進去,只怕要被人占了先機,吃上大虧了。 不過方才,慶陽已經用手勢給其余的人提了醒,所有人都早有準備。 待十幾個人撲過來時,侍衛們各有分工,開始殺豬宰羊。 落云還好,反正也看不見,只能緊緊抓握住小姑子,聽著那激烈的廝殺聲和韓瑤的尖叫聲。 而韓瑤和香草她們卻連尖叫都來不及,只能目瞪口呆地看著世子府平時散養的侍衛們突然變成餓狼虎豹的樣子。 尤其是那別院做飯的老崔,更是兩眼冒著精光,掄起了炒大鍋菜的一對鏟子,照著撲過來的兩人天靈蓋,就是狠狠一拍,聽著那頭蓋骨開裂的聲音,跟他平日拍瓜切菜似乎沒什么兩樣。 有兩個人似乎想要抓個女眷作為人質沖出重圍。 于是兩個人互相交換眼神后,便直撲過來,其中一個直直朝著韓瑤而去。 趙歸北手疾眼快,擋在了韓瑤身前,提刀格擋,一下子將來人踹倒在地。 而另一個還沒等挨到蘇落云,已經被韓臨風手起刀落一個劈斬砍倒在地。 等香草后知后覺,終于回過味也開始尖叫的時候,這小院子里已經尸橫遍野,到處血腥一片了。 韓臨風讓侍衛留了幾個活口,將他們捆扎結實,再用抹布堵嘴。 然后他讓蘇落云帶著meimei先在馬車里等,他要帶著慶陽他們查看一下驛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