銷魂 第8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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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綠給他整理的府上的香藥儲存中,其中有一味仙葡萄籽寫著還剩二兩。 寧時亭自言自語道:“上次試配都夷香的時候,我記得仙葡萄籽是沒有的,之后也沒有再買入,怎么會出錯呢?” 仙葡萄籽不是什么珍稀材料,但是其和別的材料搭配,往往會有各種不同的效果,配出來可能是奇香,也可能是奇毒。 寧時亭之前返魂香調得快,是因為有了上輩子調出震檀卻死香的基礎,在那個配方上稍加改良,就做出了返魂香。都夷香他沒有試過,則是真的要摸著石頭過河,一點一點地試了。仙葡萄籽因為平和的性質,之前也已經被寧時亭排除在可能的材料之外。 “府上有人做假賬嗎?”寧時亭第一個念頭是這個,然而,他很快推翻了自己的這個想法,“府上人都知道我素日調香,嚴格把控藥材來源去向,不會是這樣?!?/br> 想到這里,寧時亭起身去找了焚綠,詢問她卷宗紀錄的來源。 焚綠想了想:“仙葡萄籽這條記載我是直接謄抄的原有的材料賬本上的紀錄,因為我看這幾年間都沒有任何取用紀錄,應該不多不少還是原數的,師尊是不是上次沒找著,所以當成了用光了?” 寧時亭搖頭。 他素日嚴謹,更不是那樣疏忽大意的人。 想到這里,寧時亭說:“無事,我自己去藥房對一對賬目就好?!?/br> 香閣和百草園很近,走幾步就到了,寧時亭去了百草園后,留在這邊的幾只大狼非常主動地護送著他走入藥房,等他開始挨個尋找藥品對賬的時候,就趴下來打滾兒。 之前因為狼群住在這里的緣故,寧時亭遣散了百草園里所有的人,只留幾個心腹手下負責運送藥材?,F在這里沒人,他只有親自尋找。 憑著記憶,他找到了放仙葡萄籽的藥香,打開一看,里面空空蕩蕩無疑。 隨后,寧時亭又將帶過來的書卷看了一遍,這次認真看了,又發現了好幾個異常的地方——不止仙葡萄籽,情況一樣的還有鬼頭靈芝和青蛇膽,都是寧時亭確認了沒有,而取用賬目中沒對上的偏門藥材。 “仙葡萄籽,鬼頭靈芝,青蛇膽……”寧時亭呢喃重復了幾遍,忽而想到了什么似的,立刻快步往香閣中走回去。 《萬靈書》在側,寧時亭很快就翻到了這幾位藥材相關的信息: 仙葡萄籽,性平,與鬼頭靈芝、蛇膽混用,可祛除體熱,清心健體。 注:不可用于瘴毒者,混用則根骨盡廢,夜視受損,虛弱者病亡。 第82章 “查,往前查十年的府上人員流動紀錄,尤其是伺候過王妃與世子殿下的仆人,查所有的藥物領用記錄,查不到人就查介紹人,已死的,追查家眷親友。此事不要驚動任何人,尤其不能讓世子殿下察覺?!?/br> 香閣中,畫秋俯身頷首,沉穩答道:“是,公子?!?/br> 寧時亭入府已經半年多了,她很少看見他這樣疾言厲色的時候。他站在她面前,指尖微微發抖,語氣中是強壓著怒意的平靜。 看見寧時亭反應這樣大,畫秋更不敢耽擱,直接讓人把府里所有的資料搬了過來,當著他的面一一核實。 寧時亭更是直接過來和她一起查閱,嘴唇緊抿,眉眼沉沉,透著一種肅穆氣息。周圍幫忙整理的下人全部噤若寒蟬 ” “公子,賬目久遠對不上,王妃薨逝后人員大幅度流動,當時府上已經是……一盤散沙,后邊即使有洲府分撥過來給王爺的人,但是也大多是呆滿三個月期限就走了?!碑嬊镆贿叿?,一邊低聲說,“王妃不在,世子殿下也深居簡出,當時府上無人主事,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四年之久,當中府上人員流動太密集,如今咱們在做事的人,大部分都是半年前聽書小公子重新調撥人聚齊的,賬本完全對不上,都是重新做。藥房這邊則是因為公子遣散了人,所以沒來得及重新做,所以會有這樣的差池?!?/br> 寧時亭凝神思索了片刻,問道:“府上,真的一個老人都沒有了嗎?” 畫秋說:“倒是有,葫蘆菱角兩兄弟就是王妃還在的時候跟過來的,但是一直負責掃撒院落。另外百獸園的古樹老人也一直在府上,但是他從來不管其他的事情,對于這些應該也不太了解?!?/br> “無妨,讓葫蘆菱角過來?!睂帟r亭說。 葫蘆和菱角在另一邊被顧聽霜指使著給雞拔毛,并監督小狼撲殺活雞。 顧聽霜聽說是寧時亭來要人,也就放了他們走,只是冷哼一聲:“話不說清楚,鮫人跟我搶手下人倒是利索?!?/br> 小狼被雞遛得到處爬,正要偷偷摸摸跟在兩兄弟后面去找寧時亭,爪子剛邁出去就被顧聽霜拎著脖子丟了回去:“抓不到雞別想吃飯,以后回靈山,我都不好意思說你是我帶出來的狼?!?/br> “公子是想知道當時伺候殿下和王妃的都是哪些人嗎?”葫蘆擰著眉毛想了半天,面露難色,“四五年前的事情了,我們這些做掃撒的,也沒有進去伺候的資格,當時管事的也換了好幾撥,不過一直在的我倒是記得,仿佛是一個姓秦的大人前后照料的,當時也幫忙cao持了王妃的葬禮?!?/br> 寧時亭頓了一下,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的名字,問道:“秦燈?叫這個名字嗎?” 葫蘆仔細回想,菱角補了一句:“好像是這個名字,公子,我之前遠遠地瞥過一眼,像是很年輕,年歲和如今的公子差不多大,出行的時候常有一只白色的鳥停在他肩頭。給我印象還是挺深的?!?/br> 寧時亭低聲說:“那是了?!?/br> 葫蘆壯著膽子問他:“公子,是什么人???公子認識嗎?” 寧時亭沉默著不說話。 秦燈這個名字他印象很深。他自己被顧斐音撿回去養在冬洲,如果說他是顧斐音的左手,那么這個叫秦燈的人就是顧斐音的右手。 此人比他年長五歲,上輩子數十年間,他和他都沒有正面碰過面。 顧斐音對身邊人一向就是這個態度:永遠不會給予完全的信任,也永遠不會讓手下有聚攏成團體的機會。上輩子,寧時亭直到離開西洲跟隨顧斐音前往王城作戰時,才第一次見到了秦燈。 秦燈此人非常聰明,精于算計,見解獨到,是顧斐音的首席軍師參謀,一向不怎么拿正眼瞧寧時亭,和他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關系。 只是最后那段時間,顧斐音沉迷弄權,荒于聲色的時候,提出建議將禍水東引,讓寧時亭一個人背負起禍亂超綱的罪名,平息群臣的怒火。 如果是這個人做的…… 那一剎那,寧時亭忽而也記起了一些被他忽略的事情。 顧聽霜當年率領群狼第一次攻入王城時,點名要的,就是秦燈的人頭。 沒人知道那個時候的顧聽霜到底將靈識修煉到了第幾重,當他能隨意自由地通讀人心之時,世間將再也沒有他所不知道的事情,也包括王妃的死因和他靈根殘廢的原因。 這是他阻止不了的事情,就算沒有他,日后的顧聽霜也必將因為修煉靈識而因緣巧合知道這一切,從而走上這條路。 都是一樣的罷了。 他不說話,他們這群下人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是憑借他的臉色感覺大約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會發生。 良久,寧時亭動了動,眾人以為他要出聲說話的時候,卻見到寧時亭后退半步,俯身行了一個大禮。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攔的時候,就聽見他低沉的聲音:“今日之事請諸位勿要外傳。秦燈是晴王身邊人,而我如今查出,當年王妃與殿下身中毒瘴之時,有人在藥里動了手腳,致使王妃久治不愈,殿下靈根俱廢,視力受損。當中再多我不敢猜測,亭力量微弱,只想世子殿下未來還長,希望諸位能和亭一起,力保殿下今后一生平安?!?/br> 他突然行這樣的大禮,畫秋、葫蘆和菱角一時間都嚇呆了,聽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之后,更是面面相覷。 這個意思,就是晴王下的手了! 寧時亭說:“殿下本來和王爺關系不和,日后若是知曉此事,后果難料。我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下臣,不能真正為殿下做什么,時至今日我才知道,殿下身居晴王府中,未必不是虎狼之xue。只能竭盡所能為殿下提供安身之所,其中少不了各位的幫忙。將來殿下出府分封,也希望各位能夠成為殿下到時候的助力?!?/br> 菱角驚呆了,結結巴巴地問:“可是公子不是,不是王爺的人嗎……”話音還沒落就被旁邊的葫蘆錘了一拳。 寧時亭清亮的眼睛望過來:“今日之后,不再是。亦要請諸位為亭保密。我是毒鮫之身,命不久長,希望能夠在死前,至少做一件對得起自己良心的事?!?/br> 葫蘆拽了菱角一把,大大咧咧地發言了:“老實說,我們能從干掃撒的升到現在管事的地位,都是殿下抬愛,我們也只認識殿下這一個主子,自然以主子為先?!?/br> 畫秋一向更加縝密,她說:“我也是聽書小公子帶來的人,跟在府上半年,只認殿下與公子,往后如何,都聽公子的。公子放心,往后這幾天我會再排查一遍府上的人,這件事,我們也不會再告訴任何人。公子請放心?!?/br> 寧時亭低聲說:“那么,有勞諸位了。我先去見過殿下?!?/br> 小廚房的燈還亮著。 四年不問世的世子殿下已經煮好了整整五盅雞湯。小狼忙活了一下午一晚上,最終一只雞都沒有抓到,萎靡不振地趴在門口,時刻要用爪子抹眼淚了。 寧時亭一出現,小狼立刻豎起了耳朵跟在他腳邊繞著走。 按照從前,寧時亭一定會溫柔地把它拎起來抱進懷里,但是今天卻一反常態的沒有。小狼在寧時亭的身上嗅出了某種不同尋常的情緒,似乎是有點緊張,還有點急切。 小狼堅持不懈,往寧時亭鞋面上撲,寧時亭沒留神它,還差點把它踩了,隨后才注意到它,如同小狼的心愿一樣把他拎了起來——卻沒有抱進懷里,而是把它輕輕丟去了一邊。 小狼更蔫吧了,又蹲回了門口,回頭可憐巴巴地往屋里望。 顧聽霜背對寧時亭,頭也不抬地看著火:“煮了五只雞給你,各自換了一些不同的香料,你隨便挑著看哪只熬得比較香。毒鮫只能聞到香味也不要緊,避塵珠應該也能讓你味覺復原?!?/br> 他伸手去拿碗,準備遞給寧時亭,剛抬起眼,手腕卻被扣住了。 身后的鮫人出乎他意料,直接翻過他的手腕,隔著一層洛水霧手套拿捏住了他的脈搏,眼神也跟著看下來,深而亮,沒有注意其他的東西。寧時亭整個人直接湊近了,低頭湊在他跟前。 顧聽霜對上他的視線,冷不丁心跳就快了半拍。 “你干什么?”他問,“我差點以為你要弄死我?!?/br> 寧時亭沒理他,指尖順著他的手腕摁上去,仔細聆聽。 顧聽霜這下看出來了,他這是在給自己診脈:“我怎么了?怎么突然看我的脈?” “殿下是一直都有夜視不好的毛病是嗎?”寧時亭問道,“臣方才……查了一些典籍,知道這是瘴毒的后遺癥,或許是可以治愈的?!?/br> 毒帶來的根骨損毀是不可逆的,但是找到了當初的那三味藥材,或許眼睛還能救一救。 顧聽霜之前從來沒有提過他夜視不好的事,不管是如今,還是上輩子的十年里。 也難怪只有到了入夜之后,小狼會寸步不離顧聽霜左右,因為小狼充當了顧聽霜的眼睛。 顧聽霜僵硬了一下:“我有靈視,能以精神探知萬物,所以不用告訴——” “殿下記得乖乖吃藥?!睂帟r亭打斷了他?!耙院笠膊荒茉龠@樣了?!?/br> 還有點兇。 鮫人松開他的手,回頭看了一圈兒,隨手抓了張燒火的紙,去熄滅的爐子中挑了一塊燒了一半的細炭,寫起藥方來。 因為小廚房燈暗,寧時亭往燈下湊近了一點,顧聽霜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就不知道說什么了。 炭刮在粗糙的紙張上,一筆一劃地寫,字跡漂亮,和當初他給他送來鮫人毒的解藥時一樣,藥包底下壓了一張寫得密密麻麻的藥房。 一味藥鮫毒,要用一百七十三種藥材來解,顧聽霜莫名其妙地,全部記住了。 顧聽霜咕噥說:“我娘也沒這么管過我,寧時亭。我要你想的事情你到底想好沒有?” 寧時亭的視線依然盯在藥方上沒動:“嗯?!?/br> “‘嗯’是什么意思?”顧聽霜又湊近了一點,脊背挺直得不能再直,恨不得貼到他耳朵邊問,“答應還是沒答應?” “臣答應殿下?!?/br> ——因為顧聽霜擋了光,寧時亭也往后避了半步。手中炭筆走龍蛇,洋洋灑灑地寫完一張后,又“嘩啦”翻個面,壓根兒沒怎么認真回答他。 “就這樣?”顧聽霜撓了撓頭,抬眼環顧四周。 這實在不是個適合談論這個話題的環境,爐子上五鍋雞湯還在飄著香味,燈火昏暗,小狼趴在門口打哈欠。 “就這樣,殿下?!?/br> 寧時亭終于寫好了藥方,將紙張放下后,抬眸看他。 顧聽霜還瞅著他發愣。 寧時亭整整衣襟后,俯身——那一瞬間顧聽霜只看見他越來越近,恬淡的面容仿佛要像自己倒下來一樣,越來越近,他的脊背也越來越發麻,整個人都僵硬得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這實在不正常,偏偏他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 而那絕色的鮫人終于還是沒碰到他,他只是走過來,扶著他的輪椅把手,另一只手攀上他的手腕,隔著一層衣服輕輕握住,而后半跪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