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鶯時精致又講究，每天香水不重樣，懷絮分不清她那些瓶瓶罐罐，只嗅到宋鶯時今日是玫瑰的味道。

    深邃黑夜是她的面紗，半遮半掩地馥郁著，英氣而熱烈，體溫蒸出嫵媚酥麻的余香。

    懷絮像跌入一座野蠻生長的玫瑰園。

    宋鶯時先是立刻伸臂抽了抽紙，來替懷絮擦身前的水，繼而耷拉眼尾，好聲好氣地哄她：

    你還生氣嗎？

    懷絮指尖貓爪似的勾著她臂彎，一時失語，半晌才道：

    不生氣了，紙給我。

    誒，我闖的禍我幫你擦。

    宋鶯時靈巧躲開她的手，懷絮作罷。

    香而不濃的玫瑰將她思維沖散，她方才不知不覺對著狗狗眼的宋鶯時說了不生氣，其實還是有些懶得理她。

    而這樣被宋鶯時圈在懷里，腳尖點在地上，讓懷絮有些失重般的不安，仿佛身體的一部分不再屬于自己，而被宋鶯時隨意掌控。

    如果是她抱著宋鶯時，或許會好很多總之，她現在不太想跟宋鶯時有什么肢體接觸。

    先放我下去。懷絮示意宋鶯時松開攬住她的手臂，聲音淡淡的，像雪水一般冷冽，我去換衣服。

    水流的又不多。宋鶯時格外殷勤，還有些小狗似的委屈和邀功，我都要幫你擦干凈了。

    宋鶯時說著，迎著懷絮的視線討好一笑，心底有些奇異的感覺。

    懷絮坐在她懷里，身體柔軟婀娜，清冷有致，再加上這份懨懨的不想說話的神情，凜然不可侵犯，仿佛下一秒就是一聲呵斥，讓她滾遠點。

    她越這樣，便顯得越誘人，讓宋鶯時舍不得拋開手去。

    宋鶯時甚至攬得更緊了些，生怕懷絮跑了似的，沒話找話道：

    你是不是不想理我了？我一撒手你就要走了，是不是？

    懷絮蹙眉：我走哪兒去？

    宋鶯時倒打一耙：說不準現在是你想搬出去了。

    懷絮眉頭攢得更緊，宋鶯時不給她反應時間，軟聲道：

    我頭發亂了，你幫我一下。

    自己弄。

    沒手。

    宋鶯時理不直氣也壯。她一只手抓著懷絮，一只手在幫懷絮擦身上的水，哪還有手？

    懷絮臉上凝有冰霜，視線落在宋鶯時精致艷麗、又過分乖順的眉眼上，良久，替宋鶯時將亂了的發絲捻回耳后。

    謝謝阿序。宋鶯時甜聲道。

    懷絮心底對她還是不怎么肯理，但眉間為這聲松動三分。

    宋鶯時總有本事讓人生不了她的氣。

    懷絮動了動唇，剛想說什么，忽然感覺身上不對。

    她低眸看去，眼見宋鶯時的手倏然往回縮，快成一道心虛的殘影

    宋鶯時。

    懷絮平靜喚出她的名字。

    你擦哪兒呢？

    第73章

    確認按照系統要求測完了心率, 宋鶯時把紙巾拋到垃圾桶，回頭睜著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道：

    嗯不小心擦錯了地方。但你身上的水已經擦干了，放心。

    懷絮氣笑了，挑起她下巴, 望著宋鶯時過分美艷的唇, 撩起眼皮直視她的眼睛：

    擦錯了？

    輕飄飄一句擦錯了就可以過關？宋鶯時真是糊弄她糊弄習慣了。

    宋鶯時壓著她手指點頭, 下巴一蹭一蹭的，像動物。

    懷絮下意識勾了勾她下巴，忽然發現自己的注意力被帶偏，重新凝起神色：

    你確定？

    這次宋鶯時回話很快：我撒謊了。

    懷絮聽到想聽的內容, 笑了下：是嗎？

    宋鶯時帶著三分悵然三分幽怨四分向往, 緩緩道：

    我只是有些羨慕你, 情難自禁。

    ？

    宋鶯時靦腆低頭：你會理解我的吧。

    7月6日, 第三次公演分組現場。

    與前兩次不同，這次選曲是按照場外觀眾的投票決定，在剔除已淘汰學員后, 重新整合統計出了分組名單。

    在選曲之前，依舊先給所有人看了八首歌曲的舞臺。

    因為有外出過的學員，所以練習生內部也聽聞過這八個舞臺, 有些甚至已經提前看過。

    像萬嬌就早已把八首歌曲摸了個清清楚楚, 此時面對其他練習生頗有熱門預告的姿態：

    這首是還不錯，但等下聽《入眠》你就看不上這個了，希望我粉絲給我選到《入眠》。

    說著說著還祈禱起來。

    練習生道：都說這歌火了，但我還沒聽過呢。

    萬嬌比了個大拇指：爆火, 今年最火。

    真的??！快到《入眠》吧。

    今日主持分組的仍是任遷。

    八首歌曲全部看完，任遷手上也已經拿到了分組名單。

    在練習生們翹首以盼之下，任遷慢悠悠地把名單翻了兩遍, 翻的過程中時不時地往座位席上看一眼，再念一兩個人的名字：

    陸雪聞你去了這首歌啊

    寇冷玉？不錯不錯。

    全元元

    全元元哪給他絮叨的機會，搶話道：老師您快點的吧！

    滿堂哄笑。

    任遷被懟得一噎，背過手去咳了咳：那我們一個個來吧！從40名開始宣布分組，被喊道名字的練習生可直接前往對應教室，等待剩下的隊友。

    第40名賀小也！

    到！

    宋鶯時后排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應召聲，引得她回頭看去。

    賀小也一垂眸，齜著小米牙朝她笑。

    宋鶯時回應了個笑容，袖口忽然被輕輕一扯。

    她看回來，懷絮直視前方，淡淡提醒她：

    鏡頭過來了。

    賀小也，《劍別》組。

    從賀小也開始，任遷一個個公布練習生的分組。粉絲投票存在不確定性，即使是高人氣練習生，粉絲畢竟不會讀心術，春野也不允許大家與粉絲交流選曲，很可能幫她們投錯組。

    宋鶯時之前和大家聊過天，大致知道每個人想去什么組，眼見著沒選到最喜歡的歌的情況不少，宋鶯時不禁也有些心里沒底。

    她在位置上動了動，引得懷絮側眸。

    宋鶯時拍了下她大腿，最近她很喜歡這種小動作，沒話找話：

    真羨慕你。

    羨慕我？

    你肯定是《入眠》，不用提心吊膽的。

    懷絮這才看向她，一雙眼清凌凌的：

    你會提心吊膽嗎？

    懷絮雖然在問，但神情間的篤定早已彰顯了她的預設答案。

    她知道宋鶯時不會。至少在春野宋鶯時沒怕過什么，她向來迎難而上，興趣滿滿。

    宋鶯時笑了下，托著腮看她：不是這樣說，我也有最喜歡的啊。

    懷絮頷首，順著她問：你最想去哪組？

    一旁的寇冷玉跟朋友說完話，轉頭看到在說話的這兩人，聽了會兒，她有點不明所以地撓撓頭。

    兩人的閑聊看似隨性，但似乎暗藏著什么。

    她也說不清，只覺得空氣在宋鶯時和懷絮周圍形成了個無形漩渦，讓她覺得插不上嘴，也不該加入。真奇怪。

    宋鶯時彎著眼看她：我啊，我最想

    宋鶯時，懷絮，課堂上不要開小差。

    忽然，臺下的任老師點名批評她們倆。

    選曲進行到一半，演播廳里還剩二十多位練習生齊齊看來。

    就連已經去了教室的那些練習生，在那邊的顯示屏里看到這幕，都在那笑著拍地或者站起來鼓掌，鬧得不亦說乎。

    就像晚自習上，老師點名了后排交頭接耳的小情侶，其他同學露出心知肚明的竊笑般。

    宋鶯時耳朵一時發燙，仗著被長發蓋住故作鎮定：

    老師，我們在交流選曲。

    懷絮把宋鶯時的爪子從自己腿上拿下去，同樣從容：

    沒有開小差，老師你繼續。

    任遷本也就是玩梗，他翻了翻名單：

    是不是很想知道自己去了哪組??？

    宋鶯時道：懷絮不想。

    嗯？她為什么不想？

    宋鶯時淡定道：答案太明顯，沒有猜的必要。她一定是《入眠》組。

    宋鶯時頓了下，若有所思道：不出意料的話，她還是C位。

    萬嬌在旁邊笑瞇瞇插話：我們小十一向對她室友很有信心。

    容伊點頭：嗯嗯，不過我也這么覺得。

    大家都在說，任遷順勢鼓掌，宣布結果：小十猜對了。

    哇！

    懷絮實至名歸！

    宋鶯時也笑起來，這次是為懷絮高興的，她看向懷絮：

    恭喜。

    恭喜你可以在臺上，站在C位表演自己的歌曲。

    懷絮看向她，眉眼舒展間有一絲淡淡的情緒，宋鶯時還未看清，再度被任遷的話語吸引注意力。

    這次任遷喊的是懷絮。

    小十都猜中了你的歌，你不得禮尚往來，替她猜猜嗎？

    任遷再度看了眼手里的名單，出于誤導目的，慢悠悠道：

    給你個提示吧，小十也是C位。

    練習生們跟著猜起來。

    C位誒，不錯不錯，或許是《劍別》？

    《WnW》也很有可能。

    不管怎么說，首先排除《入眠》了！

    任遷估摸著懷絮要把七首歌猜個遍，才能猜到正確答案。他不著急，一定要等懷絮猜錯七次再慢悠悠告訴她答案，以報懷絮當初的魔術之情。

    一想到他也能讓懷絮栽一次跟頭，任遷心情就特別好。有來有回嘛！

    任遷拿捏著神情道：怎么樣？猜出來了嗎？

    懷絮沉吟后，微微頷首。

    任遷準備接受第一個錯誤答案了：你覺得小十是去哪組？

    《入眠》。

    猜錯嗯？？？

    任遷卡殼了下，瞪圓了眼：你怎么猜這個？

    懷絮怎么猜中的！

    懷絮則輕輕一笑，道：老師，我猜對了嗎？

    任遷不甘不愿地點頭，繼續追問：你怎么猜中的？

    他太想知道了！他上次求知欲這么旺盛還是在猜懷絮魔術的時候。

    這次懷絮的理由同樣簡單明了，敘述利落：

    現在只是在分組，還沒有公布票數，每個組都不知道C位是誰，除了我。而老師你給我的提示是小十是C位。

    懷絮眼中閃過一絲明朗的笑，沖淡她的疏離感，她語氣玩味：

    這句話確實是提示。

    有了這句話，大家會立刻排除《入眠》。只是她反其道行之，偏偏猜唯一公布了C位的組，賭了一把。

    任遷：

    早知道就不畫蛇添足了！

    任遷暗自懊悔時，宋鶯時和其他練習生正陷入驚訝之中。

    除了驚訝懷絮竟然能猜中，更驚訝的是

    《入眠》怎么有兩個C位？！

    宋鶯時的手指從懷絮指向自己，再從自己指向懷絮，像一個暈頭漲腦的指南針指針：

    我和你？都是C？

    宋鶯時伸頸看向任遷：

    老師，你是不是在開玩笑??？

    任遷惡搞懷絮失敗后，重新做一個盡職盡責的導師：

    沒有開玩笑。

    他也覺得很奇妙，要不是三公是投票選曲，怎么也不會出現這種結果。票數已經出來了，節目組想再改也改不了，不能改。讓誰下去粉絲都要炸，節目組名聲也就毀了，只能雙C。

    你們兩個都是在《入眠》組的票數最高，且票數相同，所以你們都是C位。

    任遷肅聲道：這是春野之星播了這么多季以來，第一個公演的雙C位舞臺，我也很期待你們的表現。

    雙C舞臺！

    分組錄制結束就到了飯點，大家在餐桌上還時不時提起這個。

    真是完全沒想到啊，只能說

    大家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

    投懷宋抱yyds！

    而另一邊，宋鶯時發現身上來了，回宿舍拿姨媽巾。從臥室走出沒多遠，就見到了懷絮。

    宋鶯時奇怪道：你不吃飯回來干嘛？

    懷絮隔著四五步望著她：走，一起去吃。

    放在從前，這是懷絮絕不會說出的話，而現在好像變得理所當然。

    宋鶯時嗔她：你也可以打好了等我去吃啊，笨。

    兩人并肩往外走。

    走廊的通透玻璃上倒映著碧藍的天，空曠地回響著她們兩人逐漸重疊的腳步聲。

    宋鶯時數著拍子，哼著調。

    懷絮安靜聽了會兒，語氣隨意地問宋鶯時：

    你本來想選什么歌？

    她問完沒聽見宋鶯時的答案，一偏頭，看到宋鶯時笑盈盈地望著自己。

    兩人視線交纏，宋鶯時才曼聲道：

    你猜不到？

    懷絮道：我猜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