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寵外室 第6節
“林大人,在下這還有一事相問,林大人可否如實告知?” “世子問罷?!绷中穹路鹨幌伦友壑械木珰馍穸忌⒈M了,陣陣無力,從前是沒人這般明明白白把事實攤在眼前,讓他無法逃避了,現如今就算明白了,也一時無法放棄內心一直的堅持。 “江南科考舞弊一事?!?/br> 聽聞此言,林旭眼神中閃現驚疑,手上的棋子砸落在棋盤上,“可是陛下……” “可是……太子讓你前來?太子看到了我呈上去的密信?” “正是,大人所說的江南科考數年的內情可是官員間舞弊之事?” “這事,我也僅僅是猜測,所以在密信上沒有言明是科考舞弊,單單只說是內情,想不到太子能依內情二字,猜測出此事?!?/br> 林旭眼中沒有了灰敗,心中生出一股復雜難言之意。 “這些年來,京城內出自江南的官員雖不是酒囊飯袋,但著實也說不上是有真才實學之人,太子對此早有懷疑,只苦于沒有證據,才一直難以查明?!背裳匝员砼c此。 “敢問大人依何猜測,既然有蛛絲馬跡,在下自然會一一查明,還請如實以告?!?/br> 林旭蹙眉而起,似有疑慮,斟酌再三后道來,“城南廟宇后街一戶姓朱的人家,一位名叫朱裕的考生考完鄉試后,待鄉試放榜后,眼見上面沒他名字,聯合其他未中榜的考生聚眾鬧事,口中叫囂著考試不公平,而后被廖知府給壓了下來?!?/br> “聽聞此事,我后來去往那朱裕家中,想探查一二,未曾想到人去樓空,而后又聽相鄰的街坊說這朱裕是鄉鎮十里出了名的才子,和他共同鬧事的那群考生皆是具有文采之人,而鄉試第一名解元廖知府的堂侄子廖子齊是鄉里眾所周知的榆木?!?/br> “若這廖子齊有這才學也就罷了,偏偏他是一個平日里只知道偷jian?;挠共?。而機緣巧合下得知了朱裕那一場鄉試中,中榜的多是家中富足之人,寒門學子寥寥無幾,這下才猜測其中恐怕有內情所在?!?/br> 成言指尖輕點在棋盤上,半響后道:“這江南官員可真是一手遮天啊,放一個草包在解元的位置上,絲毫不怕引人生疑,好極了?!?/br> 若是阿瑜在此,看見成言此刻的神情,就能知道他如今是在暴怒的邊緣,寒門學子苦讀詩書十幾載,投狀無路喊不平無權。 …… 阿瑜已經回到了花滿樓,此次在樓外住了一宿,風mama也沒有問及太多,只是讓她回房內好好歇息,其他不用她再費心。 想來是成言在其中打點好了,思慮至此,她也得想好自己之后的路了,該怎么辦,如何是好都得有個計劃才是。 這時,竹香匆匆進門來,眼中閃過焦急,俯下身子在她耳畔小聲道:“小寧過來說王婆婆病重,快不行?!?/br> 阿瑜心中一驚,看向竹香,“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昨兒小寧偷偷從后門來了,看姑娘你不在,等了好一會,看你還沒回來,就先回去了?!?/br> 接著又說道:“我本來想找人告知姑娘你一聲,卻不知如何去尋你?!?/br> 阿瑜皺了皺眉,心中想起茶兒死前的囑托,咬了咬牙,說道:“竹香,你待會和我換身衣裳,我悄悄出去一趟,你在這房內幫我遮掩一下?!?/br> “姑娘,可是……可是風mama是不允許你私自出樓的?!?/br> 見竹香猶豫的看著她,但她如今急著去看王婆婆,一時也管不了這么多了,忙說道:“你別怕,出了什么事,我會擔著,你幫幫我,我盡快回來,你幫我拖一會?!?/br> 阿瑜拉著竹香的手,投出懇求的目光,竹香雖說是她的丫頭,可是花滿樓中所有的丫鬟的賣身契都是在風mama一人手中,風mama的話她們大多不敢忤逆。 竹香也和她相處了三月之久,看著阿瑜眼中的急切與央浼,一時間也無法回絕,咬了咬唇,隨之點頭答應了。 阿瑜立刻急著脫下身上的外裳,遞給竹香,讓竹香趕緊換上,讓她躺在到床榻上去,做出有人在歇息的模樣。 而后自己換上竹香的衣裳,沿著去后門的方向低頭走去,其間倒是沒有什么人。 等快到入花滿樓后門的回廊時,一女聲遠遠叫住了她:“竹香,你這往哪去?” 阿瑜強壓著內心的慌張,故作鎮定,極力模仿竹香的聲音道:“瑜娘子身體稍感風寒,讓我去鋪子里給她抓點藥?!?/br> “你家姑娘昨夜一宿未歸,今兒可算是回來了,我還以為她被哪位貴人給贖出去了呢?”陳嬌嬌扶了扶發髻,含笑說道。 第8章 成何體統 聞言,阿瑜也知道陳嬌嬌一貫是如此作風,倒也不在意,只想早點脫身,省的風mama發現了,到頭來還連累了竹香。 正欲主動離去時,陳嬌嬌慢慢向她走近,看著這人慢慢向前,阿瑜眉間緊縮,不敢露出絲毫馬腳,只能夠盡量低頭卻又不露怯。 “竹香,我怎么往日里沒發現,你雖是相貌平平,但這身姿曼妙的可不比你家姑娘差多少啊?!?/br> 說著手拂過了阿瑜的細腰,“瞧瞧這盈盈一握,曲線玲瓏,敢情是我以前眼拙了,倒是沒注意到?!?/br> 阿瑜感覺到了陳嬌嬌手輕輕擦過,強忍著腰間的癢意,沙啞的聲音開口道:“我家姑娘還等著我抓藥回來,嬌娘子你還有其他事嗎?” “就這一會功夫,耽誤不了什么的,竹香我看你也感風寒了吧,這聲音都變了?!标悑蓩陕犞@不似以往的聲音,剛才在遠處還沒有聽出來與之前有什么不同,走近了才發現聲音這都啞了。 順著陳嬌嬌的話,阿瑜反倒開始低聲清嗓,不敢抬頭卻呈現出強忍咳意的樣子,“謝謝嬌娘子關心,只是最近有點嗓子不舒服而已?!?/br> 陳嬌嬌不經意間拿著帕子掩了掩鼻頭,“瞧你這縮頭縮腦的樣子,再好的體態都會被你遮掩的一干二凈,行了行了,既然你家姑娘等著你抓藥回來,你就先去吧,但可別犯傻,也該知道為自己想想,身體不舒服就給你自己也抓點藥?!?/br> 聽到陳嬌嬌要放自己先走后,阿瑜不由得松了口氣,唯唯諾諾的轉身離去了。 獨留著陳嬌嬌看著阿瑜的背影,她看著這婀娜的姿態,總覺得哪有點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倒也沒仔細多想,擺著身子往回走去。 離開花滿樓后,日頭正毒,阿瑜抓緊時間往客棧方向趕去。 茶兒臨死前請求阿瑜幫忙看顧一下她的家人,她也沒有太大的能力能給她們置辦居所,只能讓他們暫時住在客棧內,如今就連住客棧的銀兩都是張口向風mama借的。 當初為了方便照顧這孤苦伶仃的婆孫,阿瑜把他們安置在了離花滿樓不遠的福來客棧,福來客棧開在江南兩大花樓附近,雖不是富麗堂皇,卻也是打尖住店的絕佳場所。 阿瑜這這幾個月來自是來過這客棧數次,每次到這來都是偷偷摸摸的,和客棧里的店小二說好了,每次會從后門進入,盡量避著人群。 待她進入王婆婆和小寧住的后堂的房內后,就單單只看見了臥病在床的王婆婆,阿瑜走近一看,王婆婆眼窩下陷,嘴唇蒼白,昏睡重病的樣子,看起來情況很差。 也不知小寧那家伙哪去了,她只好把店小二叫過來,拿銀子差他找人去請個大夫過來。 就這門一合一關之際,王婆婆隱隱轉醒,眼睛微張,看到房內的阿瑜之時,虛弱低聲的問道:“瑜姑娘?” “婆婆,是我?!卑㈣ぷ诖查竭吘?,柔聲回道。 “瑜姑娘,老婆子我估計活不長了,煩擾你為我們婆孫跑來跑去,真是不好意思,但老婆子也沒有……” “也沒有辦法了,等我這撒手一去,小寧是真的無依無靠了,我就想……就想讓你再幫幫老婆子我,小寧是個好孩子,你就幫我看著他,不要讓他把自己的生活過得一團糟就行?!?/br> 王婆婆一段話說的斷斷續續,但其中盡是飽含了她的擔憂與顧慮,生怕等她一去,剩下她的孤孫一人,難以存活在世間。 就算沒有王婆婆的這段囑托,阿瑜也不會放由小寧不管,不僅僅是因為茶兒,更是因為是照顧了這般久,她早已把這二人當做自己的責任了。 既然她受托于人,必然會竭盡所能去做好。 但她此刻還是無法接受,明明這幾個月王婆婆的身體還算是硬朗,怎么幾日未見,就臥病在床了。 阿瑜看著王婆婆懇求的目光,含淚哽咽道:“您這說的什么話?小寧和您我都會照顧好的,您快點好起來,別讓我一個人看著小寧啊,小寧離不開您的?!?/br> “咳咳?!?/br> “我也想……慢慢看著他長大,可是老婆子我扛不住了,瑜姑娘,你是個好心人,你的大恩大德老婆子我是無以為報了,等……等小寧大了,他會報答你的?!?/br> 說完這段話,王婆婆的氣息更加微弱了,身體上的病痛不斷地折磨著她。 阿瑜立即回道:“婆婆,我不用你們報答什么,你要你的身體好好的就成,你先別說話了,好好休息一會,大夫馬上就會過來了?!?/br> 王婆婆慢慢伸出她干瘦的手,一下子握住了她正在掖被子的手,在身體極度不適,脫力的情況下,王婆婆手腕的力量附著一股子氣性,阿瑜能感受手被其用力緊緊的拽著。 在王婆婆懇切的注視下,她仿佛看到了茶兒和婆婆的身影逐漸重合,盡管這二人的目光一個清澈,一個渾濁,但皆是對世間有著不舍,卻又無可奈何。 這時門被推開,店小二帶著尋來的大夫進來了。 阿瑜起身,到一旁的桌邊搬來凳子,給大夫騰出位置看診。 半響過后,阿瑜觀其大夫的面色,能感覺到恐怕王婆婆是真的身體快要堅持不下去了,本就年邁,再加上痛失孫女,如今病痛的折磨,內心和身體上飽受摧殘。 “大夫,如何了?”阿瑜看著大夫拿開了診脈的手,不由得問道。 這位老大夫聽到問話,暗嘆一口氣,搖了搖頭。 阿瑜心頭一緊,看了一眼床榻上又昏睡過去的王婆婆,引著大夫出門,待到門外才敢具體詢問病情:“真的沒有辦法了?好好調養能不能好起來?” 大夫如實回答道:“恐怕是回天乏術了,藥石無醫了,如今脈相已經很微弱了,現在只能好好看顧,能拖幾日就是幾日了?!?/br> 阿瑜離開客棧的時候,始終都沒有見到小寧回來,但是竹香那兒還等著她早點回去,這會已經耽誤了不少功夫,她也就不能再等下去了。 …… 待到她從花滿樓后門回樓里之時,一路上都無比的順利,等她走往自己房門之際,抬頭的一瞬間,看見慶期守在門外。 看見她的那一剎那,慶期緊繃的臉總算是松懈了下來,“可算是回來了,再不回來就快要把這花樓給拆了?!睉c期小聲嘀咕。 阿瑜看著緊閉的房門,以及站在門外的慶期,心頭不免的慌張,這怎么就不趕巧碰上了,他這又來干什么? 也不知道風mama那知道了沒有,推開門一走進去,就看見成言一發不言的坐在凳子上,他的對面站著竹香,竹香正對著阿瑜開門的方向。 看見自家姑娘回來后,竹香把目光投注了過來,眼神內盡顯不安。 看著成言的后背,阿瑜覺得單是就這么看著他坐在那里,他的周圍就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壓迫感,阿瑜給竹香使著臉色,讓她先行出去。 成言在阿瑜推門的那一刻,就知道這人兒回來了,卻也沒急著發難,面上始終散發著薄怒,這人兒還讓自己的丫頭裝成她,自個不知道跑哪去了,真的是膽大妄為。 “你怎么過來了?”阿瑜一步一步走向成言的對面坐了下來,慢慢拿起茶壺給他還有自己斟茶,雖是心虛,卻想著自己去哪那是自己的事,關他何事?怕什么? 成言萬萬是沒想到,面前的人兒,能如此自然地反問他怎么過來了,這下本就沒平緩的怒氣一下子頂了天,“去哪了?待在外頭不消停,待在這樓里還能跑出去,跑出去就罷了,還穿成這副樣子出去,成何體統?!?/br> 這話中里里外外不僅是翻了昨兒在知府府內的舊賬,還有對她今日跑出去的不滿。 “不穿成這樣,我怎么能出去,再說,我去哪也不勞爺費心?!彪m說成言發現她偷溜出去讓她很是心虛,但是今日經由王婆婆病情一事,自個本就眉間心上皆煩悶。 而成言出口就是質問與責備,讓她心頭涌起一陣委屈,酸澀至極,眼眶內不免的泛出了淚珠,為不想讓成言看見,立刻低下了頭,淚珠無聲的從眼眶內滑落,流至下頜。 聽到阿瑜后半句,成言鋒眉蹙起,覺得眼前這人兒未免太不識好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放下身份同她相處,得來的是“不勞費心”。 盛怒之下,也就沒有發現阿瑜此刻的不對勁,強壓怒意之時,還一陣好不甘心,坐了片刻之后,始終不見得對面的人兒有其他的話說出口。但凡是和他解釋一下,他也就不會這般生氣。 二人間各自緘默,成言再是多期待,也最終沒等來想聽到的話,而后留下“好自為之”幾字后,起身轉頭快步離去。 待成言離去后,阿瑜再也無法忍下哭意,聲咽氣堵,淚水伴隨著小聲的哭聲滾落了下來。 還沒來得及搞清狀況的慶期,遠遠想跟上主子的腳步,在過道的拐角處,好似聽到了阿瑜細微的哭聲。 第9章 舟橫江南 日子一晃,過去了十余日,這十多天,阿瑜仍舊不定期的偷偷去看王婆婆,王婆婆的身體日漸消退,和她言語之時,意識昏沉,再三念叨才能知道是誰和她交談。 這段日子里,成言也就沒有再踏入過花滿樓半步,阿瑜或是想到,二人間也就到此為止了,起初,倒還有點不適應,而后感覺沒他的時候生活倒也沒有什么變化。 就是風mama那兒感覺要交代不過去了,總是明里暗里的向她探問,仿佛她就是屬于成言的人兒了一樣。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風mama那兒不能一直拖下去,靠他人的垂憐總是漂浮不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