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一覺睡到天光大亮的燕蕊綃,醒來之后只迷迷糊糊記得一些片段。比如她膽大的放縱自己的動作,又比如哪怕喝醉了心里仍有計較,要跟他劃清界限。 然后就是后悔,昨晚時間點特殊。他特意來,肯定費了一番心思。但她硬要人喝了酒再回去,如果被其他人發現了,又是一樁麻煩事。燕蕊綃揉著眉心起身,然后又頓了頓。 她想起昨晚最后是聽見他說不走之后才安心睡過去的,現在如夢初醒,推開臥室門之前,不知道是在期待或后悔,心情復雜。幸好葉瑯亭不讓她為難,人已經走了,迭好的毯子放在沙發扶手上。 燕蕊綃松了口氣,拿過桌上的溫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后順手點開電視。是昨晚他看過的新聞頻道,現在已經到了午間新聞的直播時間。 屏幕上印著葉瑯亭的照片,她掃一眼標題:金融大鱷葉瑯亭收購東孚藥廠后在白昭寺首露面! 現場此起彼伏的快門聲從電視機里傳出,昨晚跟她一起買醉的人現在已經完全不見任何疲態的出現在電視熒幕上,面對著快要晃花眼睛的閃光燈。 記者們好不容易找到葉先生的蹤跡,總是要爭先拿到關于他商業決策方面資訊的第一手資料。燕蕊綃沒興趣聽,拿起遙控器準備換臺,然后她就聽見有記者問:“葉先生,今天上午您私下以‘Y’的名稱為您身后的白昭寺修葺了寺廟,并耗資百萬為其建橋通路,請問銀鉑是在準備新的旅游發展方向嗎?” 葉瑯亭早上直接從燕家來了這邊,還穿著昨晚的西服。他原本低著頭滿不在意,但卻在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黑眸淡淡看了過來。還是身邊的住持先雙手合至胸前,為他解釋:“葉先生僅僅只是積攢福德,還望各位施主在神明之地,珍惜口德?!?/br> 這話就是在指責這些記者的急功近利了,葉瑯亭向前湊近話筒,終于開口了:“尚且只是結佛緣,與真法還有一段距離。福德談不上,存功德,除業障,我不敢玷污佛法之道?!?/br> “那葉先生既然有所求,為何不以銀鉑或葉字作名,而以‘Y’?是有何其他寓意嗎?”這家記者眼看自己會錯意還沒有挖到任何第一手資料,已經化身八卦記者打探消息了。 燕蕊綃的手機在這個時候震動,她點開消息,是王穎。約她晚上一起吃晚餐,她點了OK的表情包,聽見電視機里葉瑯亭的聲音沉穩有力地傳出,是給剛剛那個問題的回應,“這是私事?!?/br> 她抬起頭,李昆已經穿過層層圍堵走到他身邊,頷首等在一旁。葉瑯亭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把墨鏡掛在眼上,在臨走前終于給了回應,隨后帶著李昆直接走向一直等在旁邊的車。 新聞很快換了別的內容播,燕蕊綃百無聊賴,拿著遙控器轉了幾圈,拿回手機點開已經很久沒有聯系的人的對話框。 一分鐘后坐在后車廂的人手機震動,他點開,“別偷我發圈?!?/br> 燕蕊綃已經去洗澡,為晚上出去做準備。等從浴室出來,看到叁十七分鐘前,收到回信:下次還你。 她丟掉手機,不忍心看這么拙劣的借口。 王穎在包廂里等了她好一陣,才看見她風塵仆仆得來。 燕蕊綃剛一落座,就聽見她問:“你還好嗎,小燕兒?”這話意味深長,她們太久沒見了。不過見了也沒什么用,有的苦就是要自己去經歷,沒人能替過她。 王穎作為長輩,又是在這里唯一一個女性,自然對燕蕊綃的照顧要多一些。對于她現在備受夾擊的處境,心里再清楚不過。老燕和葉瑯亭,每一個都壓在她心上,同是女生,她知道現在對她來說有多難。但再清楚,也只能問一句,你最近好嗎。 燕蕊綃埋著頭給自己添酒,然后又給她滿上。過了很久才抬頭,在笑,“挺好的,吃喝不愁,努力工作?!?/br> 王穎沒吭聲,她要問的不是這個。 “王姐,前些天我搬回來的時候發現叁年前開始養的繡球死了?!毖嗳锝嬅蛄丝诰?,談起了自己的花,“那時候剛來澳城,別人都說繡球不好養。但這盆花像我,不用別人對她多上心,自己爭氣,就能長得不錯。剛跟了葉瑯亭那些日子,我還回來看過她幾次,后來就很少了。直到前些日子搬回來,連帶著根都蔫兒了?!?/br> 她笑著看過來,含著風情,“中國不是有句古話嗎?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北永镒詈笠豢诰迫肟?,“這都是自然規律,我要是太傷心,倒顯得我多不懂事了?!?/br> 燕蕊綃這一番話在理,但王穎想解釋:“小葉他……” 卻被打斷,“王姐,兩個人處對象,只有兩個人看得最清楚。他好不好,我心里最清楚不過的。只是我得知道,”她又給自己倒上,“我得知道我這么為他死一回,值不值得?!?/br> 旁人說的都不算,只有他能告訴我,值不值得。 —————————————————————————————————————————— 昨晚有人問,現在的局怎么破。 一直以來,其實這都不是一個局。 葉瑯亭要義,燕蕊綃要愛。她就是更“敢”,在這段感情里更直給的那個人,不然當時在猜到苗頭之后,她也不會仍然義無反顧。但她計較的就是,葉瑯亭到底愛不愛她。 別人在愛情里要對等,要至上,小燕兒知道葉瑯亭要守的太多,所以只要被愛。 因此只要葉瑯亭向她伸手,她就是會不顧一切投入的那種人。這當然會更容易受傷,更容易辜負,但付出真情時候的考量對燕蕊綃這個人來說本身就可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