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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看著滿地的斷壁殘垣,大笑三聲,血盡而亡。 在同一日,曾接替葉深成為云渺第一劍修的程知恩,于佛恩寺的碑前自戕。 沾血的秦月劍落地,那一刻,隔著朦朧的視線,程知恩似乎又看見了那個決然的身影。 “要遵循本心,恪守禮節?!?/br> 恍惚間,他的耳畔又響起了那人最后的囑咐。倒在血泊中的男人微微啟唇,大滴大滴的淚順著他的眼角落下,沒入發際之中。 他想要補上自己曾經錯過的回答,但喉間卻是破碎的氣音。有些事情,一旦錯了,便永遠也回不了頭。 是,朝師兄。 功德銘終成罪人碑。 第25章 善因起(五) 距離旋渦中心百里外的聽雨小樓中,一朔光霎時沒入屋舍。 它的速度快到——在世間大部分的修士眼中,它路過的痕跡幾乎如蛛絲一般輕盈透明,微不可察。 樓里年輕的修士微微揚手,一紙傳信像是憑空出現一般,落在了他的掌心。 卻是那道朔光所化。 朔光千里,瞬息傳書,這不是尋常宗門的傳信之法,只有那些不世出的老怪物才能做到。 接信的修士卻絲毫沒有任何訝異的神色,他微微垂眸,修長的手指熟練地展開傳信,上面極其簡單地寫了兩句話。 速去佛恩寺,查明南箬心魔動因,探清喻見寒東妄之行,不得有誤。 青年抬頭看向窗外沉悶的雨幕,他張開手,神情淡漠地任由手中的紙條無端自燃,徹底化為灰燼。 “是?!彼麑χ鵁o人處回答。 山雨欲來。 * “阿謝……”喻見寒揚了揚手中的傳信,他眉間帶著笑意,“看起來我們還需要在此停留幾日?!?/br> “嗯?”謝遲有些不解。 喻見寒將信紙遞給他,解釋道:“承昀宗傳來消息,說會派清越前來調查南箬之死,并聯合九宗重審朝氏的血案?!?/br> 雖然喻見寒就出身承昀宗,但謝遲還是憋不住這口氣,他隱約壓著怒火:“九宗來審?若我沒記錯的話,參與其中的便有九宗……” “紫訓山不正是承昀宗所為的嗎?讓賊來捉賊,這個辦法還真是絕妙啊?!钡鹊铰詭еS意的話說出口,謝遲看著面前人清亮的眸子,突然意識到自己說得過重了。 他垂眸往后退了半步,低聲解釋道,“我不是故意針對……” “我知道?!庇饕姾炊χ鴮捨?,“承昀宗確實有人參與其中,我也自然不會包庇。只是此事牽連甚廣,若非九宗來主導,則無人愿查、敢查。況且,正是因為他們牽扯其中,為了挽回顏面,也不敢多加包庇,反而會從嚴處置?!?/br> “你放心,我們之所以要留在這里,既是為了將紫訓山的所見所聞公之于眾,更是為了親自監督此事進展?!?/br> 得到了喻劍尊的保證,謝遲一身的刺終于緩和下來。他的神情有些疲憊,像是緊張兮兮炸了半天毛的貓,終于回到了溫暖的窩里,松懈了下來。 正道弟子往往對門派有特別的維護之情,而他方才卻在喻見寒面前將承昀宗貶低得一無是處,想必那人心里也不太舒坦。 沉默片刻,謝遲卻是再次道歉了:“我知道不該說整個承昀宗不好,方才是我失言了?!?/br> 喻見寒失笑,他認真道:“沒事,他們也確實有錯。我知道你這幾日太累了,等事情結束,我們便去其他地方游歷一番?!?/br> “而且,等你明日見了清越,也定然會喜歡我這個徒弟?!?/br> 他眸中掛著溫和的笑意,語氣格外真摯,“定然”二字被他微微加重了讀音,以至于帶上了一絲無法言明的意味。 謝遲不疑有他,他只當是喻見寒向他炫耀乖巧的徒弟來了,勉強打起了精神,不服輸地應道:“那我倒要看看,喻劍尊的弟子是何等出色了?!?/br> 當然,阿謝你一定會…… 非常喜歡他的。 喻見寒將書信擱置在案,他借垂眸飲茶,掩去了眸底的異色。 * 第二日清晨,客舍外傳來了一點輕微的響動,淺眠的謝遲立刻就睜開了眼,其中是萬分清醒,絲毫不見朦朧的睡意。 他微微側頭,聽出了那是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雖然來人已經刻意放輕了腳步,但在他眼里,這點掩飾就跟紙糊的燈籠似的,一捅就破。 隨即,身旁的房門吱呀地打開了,另一道熟悉的氣息向著院外走去,漸行漸遠。 想到喻見寒曾說過,他的徒弟臨清越今日將至佛恩寺,謝遲心里便有了答案。他抱著被子轉了個身,覺得自己作為外人,不應該貿貿然去打擾他們師徒敘舊。 但是…… 謝遲的心里無端涌上了一種莫名的情緒,仿佛有一個聲音不斷地催促著他起身,去見見來人。這種感覺就像是被輕羽搔過手心,他想要去捉,卻始終差上一點。 謝遲啊謝遲,人家客套一下,說讓你見見徒弟,你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嗎!他一遍遍地告誡自己。 但情緒攢多了,便讓人足夠煩躁。謝遲終于一咬牙,終于決定去一探究竟。 反正,看一眼也不會少塊rou。他又暗自辯解道。 于是,客舍的院外—— “師尊,我們已經確定了……” 臨清越正同喻劍尊低聲匯報著消息,卻見那人似有所感,轉身回頭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