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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夢枕丟魂失魄,腦袋里亂成一團,一時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一時又覺得現實比夢境還要令人錯愕。重逢來得這般措手不及,他倒退了幾步,實在不知該以什么表情面對故人,江夢枕轉身跑進庵堂里,恍恍惚惚地伏跪在觀音像前,可一次無論念多少經文他都再不能淡然以對。 第75章 觀音渡我 南宮凰躊躇地站在庵堂門外, 他聽見由遠而近的馬蹄聲,忙迎上去道:“江公子在佛堂正殿,可能是嚇到了, 畢竟是個高門繡戶里的哥兒,哪兒見過征戰殺人...” 齊鶴唳下了馬, 把馬韁向他手里一扔, “我只要你帶兵保護他們,誰讓你領他去觀戰?軍師總是自作主張, 貿貿然幫我求親的事我還沒和你算賬!” “將軍莫鬧, 張副將喝醉時說漏了嘴, 他說將軍心有所屬,這幾年處處遠著哥兒姐兒, 就是為了那人守身如玉,”南宮凰打趣地擠了擠眼睛,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樣, “只是再怎樣的情人眼里出西施,也抵不住西施活生生地立在眼前,等將軍見過晉王妃之弟, 便知我所言非虛,若錯過這樣的佳人,必然會懊悔終生!” 齊鶴唳看了他一眼, 失去江夢枕的這三年, 他確實無時無刻不在品嘗著懊悔的滋味, 江夢枕在離去之前,留給了他那樣一個巨大的震撼,他們明明互相深愛,卻既無善始、更無善終, 他屢屢與江夢枕鬧別扭,都是因為覺得江夢枕不夠愛他,他以為兩個人如果相愛,一切的矛盾都會迎刃而解,但是現實甩了他一個極響亮、極疼痛的巴掌,齊鶴唳這才發覺,他對感情的認識淺薄到可笑,原來兩個人即使深深相愛,也會走到無可挽回的境地,而他那一腔并無作為、反而飽含著嫉妒與貪婪的熱愛,在江夢枕靜默無悔的付出面前,顯得那樣荒唐可笑。在日夜的思念和反省明悟中,齊鶴唳對江夢枕的感情比當年更深長,狄人渡江南來,他在第一時間追擊而至,其實根本不是為了什么蒼生大業,他策馬提槍、轉戰千里,只是為了江夢枕一人而已。 現在,南宮凰誤打誤撞地再次將一個得到江夢枕的機會送到他面前,齊鶴唳在驚詫之余、更是悵然,如果他仍像十七歲那年一樣,被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得暈頭轉向、以僥幸的心態迫切地去迎娶他的心上人,那樣將會產生怎樣苦痛的結果,齊鶴唳已是心知肚明。一段姻緣是不能這樣不明不白地開始的,當年的僥幸,讓齊鶴唳久久認為,他不過是江夢枕退而求其次的選擇,如今的所謂“聯姻”,亦會令江夢枕覺得,他是為了權勢名位才又來糾纏。 齊鶴唳抬眼看著頭頂上“慈航普渡”四個大字,真覺得江夢枕就是他的觀音,他的到來點化了齊鶴唳的愛欲情志,他的離開讓齊鶴唳開始醒悟般的痛悔自省。方才山下山上的匆匆一瞥、完全看不真切,但他已經感受一種克制不住的震顫,險些在陣上握不住槍,現在他要進門去與江夢枕面對面的說話,齊鶴唳深深吸了口氣,有種近鄉情怯般的忐忑猶疑,他站在庵堂門口,低聲問:“我身上可沾到血了嗎?” 南宮凰見他反復整理著自己的鎧甲,又用手指來回捋著盔帽上的紅纓,心里暗自偷笑,他骨子里有三分恃才傲物的清高勁兒,常以出世的冷眼俯瞰人間,此時不免覺得無論世人如何自詡深情,聽見美人在內都會流露出躍躍欲試的企圖之心,因而似笑非笑地揶揄道:“沒有,將軍英姿不凡、氣宇軒昂,王妃之弟一見將軍,必然會芳心暗許...” “...我身上可沾到血了嗎?”齊鶴唳盯著庵堂的大門,根本沒聽見他說了什么,太多的往事歷歷在目、一瞬間翻滾在胸口,問話在這種時刻不過是個舒緩情緒的方式,并非為了知道答案。 南宮凰終于感覺到一絲不對勁,齊鶴唳足下生根般在庵堂外站了許久,其間又問了他好幾遍身上有沒有沾到血跡,逼仄的情緒彌漫在方寸之間,南宮凰詫異至極,就算在大戰前夜他也未曾見過齊鶴唳如此緊張無措的模樣。齊鶴唳閉上眼睛緩緩吐出一口氣,隨后握緊雙拳、抬腳邁步,月光追著他的背影進了庵堂,又被反手關上的門擠了出來,南宮凰看著緊閉的門心里開始打鼓,生怕有什么預料未及的事,誤了他們謀劃的大業。 江夢枕跪在蒲團上,不知過了多久,身后傳來鐵甲磕碰的金屬之聲,他急急地低下頭去,齊鶴唳站在他身后、庵堂里半晌無聲,而后傳來“嘩啦”一聲脆響,齊鶴唳直直跪在他身旁的蒲團上,江夢枕目之所見是齊鶴唳泛著烏光的軍甲壓在他的衣角上。 不知是不敢還是不愿對視,他們并排跪著,卻是一個看天、一個看地,齊鶴唳眼望著蓮花座上的水月觀音,心里模模糊糊地想,他跪的并非泥塑的神佛,而是他一個人的觀音。觀音坐在蓮花座上,只有蓮才能從泥潭里開出花來,齊鶴唳自問并沒有那樣不凡的慧根,他所生所長的齊家就是一個泥沼,即使是受盡寵愛的齊鳳舉最后也被逼到死地,更別說他這個備受冷眼的庶子,他本該爛在那里成為一個無用的廢人,怯懦庸碌地受人擺布、永無出頭之日,但他遇到了江夢枕,齊鶴唳是為了能夠配得上他才努力地讀書練武,為了他才想戰勝這個不公平的世界、拿著槍去拼殺回一個功名,可江夢枕還是離開了他,齊鶴唳感受到碾碎心魂的巨痛,他這才發覺,在戰勝世界之前他首先該戰勝的是他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