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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夢枕繃著勁不說話,碧煙用香籠薰著被子對他視而不見,齊鶴唳在自己的新房里如坐針氈。窗外北風呼嘯、天寒地凍,屋子里溫暖如春還有心上人坐在一旁,這本是齊鶴唳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畫面,但此刻他坐在這里,心中沒有一點安全感,似乎隨時都會被趕出去。 “二少爺,喝口熱茶吧?!?/br> 齊鶴唳抬頭看了一眼眼生的小丫鬟,心里不知有多感激她打破屋里的幽悶,“你是新來的?” “我叫絳香,是府里的家生子,昨天才到挽云軒伺候的?!苯{香是個伶俐人,有意為主子們說和,斟酌著又說:“我昨兒出去找了您半宿,您可真是大大的不該,您若不好好地向二少夫人賠個不是,連我們也看不過去了?!?/br> 齊鶴唳貼身伺候的兩個小廝不方便進屋,這些話絳香不主動幫他說,他還不知道要怎么開口,忙接話道:“好丫頭,你說的極是!” “都怪我醉酒誤事,不知怎么跑到聽雨樓去...”他試著去拉江夢枕的手,“你的蓋頭呢?讓人拿出來,我給你揭一次蓋頭,好不好?” 江夢枕放下書淡淡看了他一眼,齊鶴唳已經是他的夫君了,卻只敢輕輕握一握他的指尖,他見齊鶴唳小心翼翼地覷著他臉色的模樣簡直與幼時如出一轍,突然有種和孩子計較的無趣感,嘆了口氣道:“...罷了?!?/br> “怎么能罷了呢?我想給你揭蓋頭... ...”齊鶴唳轉身去衣柜箱篋處翻找,還叫著絳香一起,他一想到夢里揭開蓋頭后看到的是朱痕的臉就是一陣別扭,那儼然是一場噩夢。 “別找了,”一天的憋悶不樂讓江夢枕心頭積攢了一股煩躁郁氣,此時他沒有把齊鶴唳看作他的丈夫,而是像對一個不聽話的孩子似的,蹙著眉喚了他一聲:“鳴哥兒...” 齊鶴唳欣然地轉過身,像只被主人叫了愛稱的小寵,可江夢枕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一字一字地說:“...這不是過家家?!?/br> 齊鶴唳怎么也想不到他會這么說、瞬間如遭雷擊,江夢枕對他一直是心存憐惜的,但他自己這一日天上地下的處境,已不允許他再有閑情去心疼齊鶴唳,他確實不愛齊鶴唳,無法把這個人的情緒置于自己之前,江夢枕疲憊道:“很多事錯過就是錯過了,事后做再多也沒用... ...別再像個孩子了?!?/br> 即使那年驚鴻一瞥的美人已成了他的夫郎,但在江夢枕看來,他還是那個胡鬧的、不知丑的疲癩頑童,齊鶴唳的臉上并沒有被人抹上油彩,卻覺得比那天還要難堪!他握緊雙拳,真想大聲地向江夢枕剖白心跡——我不是孩子了,如今我是你的丈夫,我也沒有亂動東西,只想讓你開心而已! 但彼時他還能哭泣大鬧,現在卻連一聲都不敢吭,生怕再被嫌棄,也許人不對的話,做什么都是胡鬧、都是錯。 齊鶴唳像被罰站似的立在角落里,許久后才憋出一句:“...你不喜歡的話,就算了?!?/br> 江夢枕“嗯”了一聲,用手指揉了揉眉心,轉身背對他道:“夜了,安置了吧?!?/br> 齊鶴唳下意識地跟著他往床邊走,卻被碧煙伸手一攔,“不知道二少爺今夜回來,所以沒準備鋪蓋,請二少爺上別處睡去吧?!?/br> “...我不能睡在這兒?” “我可不敢這么說,”碧煙低頭彈了彈指甲,“只是公子睡覺的規矩大,他昨兒已沒睡了,二少爺今兒要留下,我就得重新鋪床薰被,公子雖困乏了,也要熬著干等?!?/br> 江夢枕已繞到小屏風后去洗漱更衣,有青衣小婢進來,悄無聲息地熄了外頭的蠟燭,令那盞掛在床頭的燈顯得越發明亮。齊鶴唳垂下眼眸往外走,琉璃燈的輝光鋪滿了一床一室,這里哪兒還有他的容身之處? 胭脂一直守在主屋外,她見齊鶴唳果然被趕出來,立時笑著迎上去,“你瞧我說什么來著,人家眼界高著呢,你們又沒情分,他豈會疼你呢?” 她纏上去想把齊鶴唳往自己屋里拉,哪想到齊鶴唳連腳步都沒停下,甩手將她搡到一旁,一陣風似的沖出去了。 “牛似的倔!”胭脂叨咕了一句,揣著手剛要回房,只見一個黑影站在廊子上向她冷笑,她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卻是朱痕。 “二少爺和我們公子沒情分,難道和你就有情分嗎?”朱痕從暗處走出來,上下看了幾眼胭脂,不屑地說:“人說,娶妻娶德、納妾納色,你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模樣,怎么配做人家的妾?以前我去你們院子里找他,哪次他不是只顧陪我玩,理都不理你們,可見他從來都沒將你看在眼里!” 胭脂知道他是江夢枕的近侍,還以為朱痕是在為主子爭臉出氣,因而不敢嗆聲,灰溜溜地扭身走了。朱痕見此心里更是得意,覺得齊鶴唳說不定與胭脂提起過他,她曉得他才是齊鶴唳的心上人,為此無話可說、只有敗走。 - - 屋里江夢枕換了寢衣出來,見齊鶴唳已不在屋里,一面松了口氣,一面又有些心軟,他拉開被子躺在馨香柔軟的床鋪上,向碧煙道:“他也是好意彌補,我的脾氣是不是發得太過了?” “誰說的,他新婚之夜醉死在外頭,還不許人發脾氣了?” “賓客親朋抓著他灌酒,二少爺沒經過這些場面上的事,確也是推脫不過的...” “公子總是這樣心軟!您為他想,誰又為您想?”碧煙為他掖了掖被角,苦口婆心地說:“二少爺本就年紀小,您這樣更要縱壞了他,必須要他吃個教訓,以后才好管束呢?!?/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