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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爺先換衣服吧,”江夢枕掀起酸脹的眼皮瞥了他一眼,齊鶴唳身上的喜服雖然皺皺巴巴的, 但少年郎高挑英俊、肩寬腿長, 將這身衣服穿得瀟灑疏朗, 如果他昨夜掀開蓋頭看到這樣的齊鶴唳,免不了會臉紅心跳,可現下江夢枕實在沒有心情欣賞,“太太那邊等著呢?!?/br> 齊鶴唳嘴唇微張, 話還沒出口,小丫頭們已端著衣服圍了上來,也是靛藍色的一件,上面用極細密的陣腳繡了一只鮮活的鶴。 江夢枕坐在桌邊喝了兩勺粥,便再也吃不下東西,齊鶴唳從屏風后興沖沖地走出來,“好漂亮的新衣服,聽他們說,是你親手做的?” 江夢枕看著那只耗費了他無數心血的飛鶴,喉頭更是發哽,覺得自己太傻,齊鶴唳剛坐下,他便把粥碗一推,起身道:“你吃兩口,我到外頭等你?!?/br> 齊鶴唳趕緊也跟著站起來,端起他吃剩的粥往隨便往肚里吞了幾口,亦步亦趨地跟了出去。 挽云軒離正院頗遠,他們走在清晨蕭瑟的北風里,一點兒也沒有新婚夫婦的甜蜜纏綿。齊鶴唳簡直想自刎謝罪,他急走兩步半擋在江夢枕身前,側頭問:“冷不冷呢?” 江夢枕搖了搖頭,齊鶴唳默然半晌,又追著問:“還有挺遠的路呢,你累不累?” 江夢枕還是搖頭,兩人間的氣氛幾乎僵滯,齊鶴唳再也憋不住,鼓起勇氣猛地從背后一把抱住江夢枕,把頭臉埋在他溫熱的頸側,哀求似的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我給你跪下好不好,別生我的氣,夢哥...” 這一聲“夢哥哥”被他咽回一半,齊鶴唳還記得江夢枕不許他再叫這個稱呼,生怕這時喊出口又要惹人不快,能讓他這樣患得患失、乍驚乍喜的人,天地間只有江夢枕一個。 江夢枕見他真要當場跪倒,忙拉住他道:“跪什么,還怕別人沒笑夠?” “誰敢笑你?他們只會笑我糊涂,”齊鶴唳悔得腸子都青了,悶悶地說:“我連你穿喜服的樣子都沒看到... ...以后我再也不喝酒了!” “你別來招我...”江夢枕抬頭望天,把涌出來的淚含在眼眶里,“一會兒還要見人,你先放開?!?/br> 齊鶴唳第一次把喜歡的人擁在懷里,哪里舍得放開,江夢枕在冷風中被緊緊抱住,也覺得有些溫暖,可錯過的花燭夜已不能彌補、成了終身的遺憾,這一點點的暖遠遠不能令人釋懷。 江夢枕用力推開他,低低道:“再不走就誤了時辰了?!?/br> 他繞過齊鶴唳自顧自地往前走,齊鶴唳默默跟在他身后,喪氣地垂著頭,活像一只被主人拋棄的流浪狗。 - - 齊老爺與齊夫人坐在堂上,下首是齊雀巧和林曉風,其余姨娘庶子仍如不存在一般,根本沒有資格出現。 齊鶴唳與江夢枕走進屋中,兩人穿著一式的靛藍綢衣,一個豐神秀美、一個俊朗不凡,瞧著頗為相配。齊雀巧本對齊鶴唳極是不屑,此時看他換上考究的衣裳,竟是“玉樹臨風”四字的寫照,果然人靠衣裝,一個卑賤的庶子也亮眼起來。 齊夫人見這兩人聯袂而來,只覺得眼睛里像進了轉頭般的礙眼,她故意讓兩人跪在青磚地上,讓老嬤嬤把一本厚厚的《齊氏家訓》通讀一遍。地上的寒氣直往膝蓋里鉆,江夢枕自從掉進寒潭后最怕受涼,且一夜沒睡、精神不濟,聽到一半就有些跪不住了,但又不得不強行忍著。 齊夫人看他臉色越來越白,心里很是解氣,念完了家訓還不讓人起來,反而慢悠悠地說:“老話說,無規矩不成方圓,夢枕你雖是我的外甥,但在這個家里我也絕不會偏袒你半分,只會更嚴。以后侍奉公婆要勤謹恭敬,對待姐妹要大方友善,你既已嫁入齊家,無論以前在侯府是怎樣的尊貴,現今都是人家的夫郎,要聽夫家的話?!?/br> “...是?!苯瓑粽碇佬逻M門的夫郎大都會被婆婆敲打一番,此時他倒沒覺察出齊夫人言語間的敵意,只感覺堂上嚴厲的齊夫人與以前對他慈愛關懷的姨媽大不相同。 好不容易熬到奉茶,齊老爺說了幾句勉勵的話,接過茶喝了一口,輪到齊夫人時,她拿起茶盞卻不飲,又讓江夢枕二人跪了許久,她才施施然吹了吹茶水,抿了一口道:“我從不喝熱茶,倒讓你們久等了?!?/br> “豈敢...”江夢枕起身時雙腿打晃,幸虧齊鶴唳時時關注著他、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才沒有跌倒出丑。碧煙將新夫郎送給公婆姐弟的禮物拿上堂來,齊家人一看,禮物皆極為貴重難得、且投人所好,臉上終于都有了些笑意。 “這一套金釵真是別致,”齊雀巧愛不釋手地摩挲著自己的禮物,向江夢枕笑道:“你當時與大哥那樣好,幾乎同出同入的,我真想不到,你最后竟跟了我庶弟,只能說你到底要做齊家的人吧?!?/br> 江夢枕臉色微變,林曉風聞言一愣,目光在江夢枕身上飽含深意地打了個轉,看得他好不尷尬,剛要辯解兩句,就聽齊夫人說:“這里都是自家人,也不必瞞,何況你和老大的事,老二也不是不知道?!?/br> 這幾句話好厲害,猶如把江夢枕釘在了勾搭了一對兄弟的恥辱柱上,他忙道:“我和表哥并未逾矩...” “誰又說你什么?人都走了,我不過是難免傷感,想著鳳兒還在的話,今日喝你們二人奉的茶,該有多好?” 這話簡直是把齊鶴唳視如無物了,齊老爺咳嗽了一聲,寒著臉起身,“越說越不像話了,都散了吧——老二跟我過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