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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小妹今年芳齡十三,還未及笄,不過農家可不在乎這些,只要雙方同意,養在夫家當童養媳的也不少。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黃毛丫頭,對方猥瑣的目光越過裴二在她身上流連,她胸口忍不住泛起一陣陣惡心。 同大哥雖然不如二哥親,饑荒前大哥在鎮上做工,也會偶爾帶一些零嘴兒偷偷塞給她,在她眼中,大哥如冬日里的暖陽,旭和溫潤。 然而這束溫暖的陽光轉瞬即逝,搖身一變,成為奪走她一生幸福的寒冬積雪,這叫她如何接受? 她將臉埋入二哥的后背,往日里總是責罵她的人奮不顧身擋在身前,才明白,這是不善言辭的二哥疼愛她的方式。 事不在己高高掛起,聽著鄰里的冷嘲熱諷,她沒有三哥的大度,她此刻真恨不得拖著這群人全部下地獄。 陰暗的心思如滾滾殘云般在心頭滋生,阿爹輕柔的撫摸略過頭頂,裴瑤身體一震,頭痛欲裂的腦袋平靜下來。 不該絕望的,阿爹不會放棄她。 陸一鳴伸手摸口袋銀兩的動作被裴阿爹制止,他回復皮癩子的上一個要求:“那你稍等片刻?!?/br> 裴阿爹平淡的臉上辨不出喜怒,他在二娘和裴父面前站定,在眾人沒反應過來之前,掄起右手,一個響亮的巴掌落下。 “這一巴掌,”裴阿爹停頓片刻,難掩厭惡,“是替我自己打的,教唆親子賣人兒女,你犯了七出,善妒?!?/br> 鮮紅的巴掌印烙在臉上,配上那張猙獰的面目,顯得有些滑稽。 裴父攔下裴阿爹的第二掌,后者第一次對自己的丈夫冷臉相待,在裴父愣神的剎那,他左手摑下另一掌:“這是替瑤兒打的,往她平日里敬你護你,如此陰毒的二娘,不要也罷?!?/br> 二娘怔愣后,在裴父懷里掩面痛哭,一抽沒一抽地哭:“哥哥緣何如此?” 裴阿爹無動于衷,冷冷看著他,一言不發。 起先他以為只是裴大發昏而已,萬萬沒想到這一切竟另有主謀,要不是今兒路過賭坊,意外聽見二娘大哥的嗓門,駐足片刻,還不知這里面的恩怨情仇。 可真是辛苦她了,平日里還得對他曲意逢迎,笑臉相待。 裴父不知這里頭的歪歪九九,只當是自家夫郎發了瘋,遷怒裴大的親生母親。 他看著瘋魔的夫郎,相處了二十幾年的枕邊人,早已不復當年溫柔體貼的模樣,清冷的面容上平添了幾道皺紋,明明是十分熟悉的人,此刻卻覺得異常陌生。 裴阿爹輕斂眼皮,不去看對方失望和不信任的眼神,他帶著悲傷和疲憊的聲音:“分家吧,正好村長也在,做個證?!?/br> “阿清,你怎也跟著二小子胡鬧?” 自十五歲嫁與裴父,如今已相伴二十五載,昔日的丈夫,對于他的舉措,第一反應是認為自己無理取鬧,而不曾懷疑這背后是否有其他的算計。 薛清自嘲,是什么時候變的呢? 是星哥兒嫁人開始嗎?不,或許更早。 是母親做主納了二娘開始;是他半夜凍醒卻無人倚靠開始;是裴大出生,家中大辦,而裴二出生這人不再欣喜若狂開始。 原來一切都有跡可循。 如今,他極力在小輩面前遮掩的恩愛被戳破,他也懶得裝了,他累了。 “既然不分家,”裴父以為薛清終于冷靜下來,只聽下一秒落下重錘,“那和離吧?!?/br> 第22章 “薛清,你瘋了?”他也不叫對方阿清了。 裴父臉上陰晴不定,從薛清嘴里第一次聽到分家,他確實驚訝又不滿,他人都沒死,分什么家? 就算分家,也不該薛清來提議,否則他這個一家之主的臉面往哪里擱? 如今發夫不幫著解決問題就算了,還讓村里人看更大的笑話,這像什么樣子。 他鐵定薛清是在鬧性子,真心和離?那是不可能的。 阿清要是想和離,早就在母親納二娘的時候便提出,怎會拖至今日,阿清還是歡喜我的。 不愧是相處二十幾年的人,薛清只需一眼,對方的所思所想全然知曉。 他自小定親開始愛慕眼前人,成親后兩年無所出,丈夫全力呵護,縱然被裴祖母百般為難,他也不曾動搖半分。 那段時光,是他最難忘也最幸福的兩年。 或許丈夫的疼愛也是有花期的,綻放后,自然凋落。 無所出終究是一個無法解決的矛盾點,二娘進門,不出三月自然有喜,整個家的陰霾一掃而空。 看著這一大家子喜悅的心情,總覺得丈夫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樣了。 甜言蜜語停留在表面,特別是二娘的小兒子出生,好像什么都變了,如果說裴大出生是為了傳宗接代,那么只比裴瑤小半月的裴聰呢? 這就是命吧,他接受裴郎的心一分為二,但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受人賤賣。 當年饑寒交迫,裴郎甚至找過鎮上的牙子,想把星哥兒賣與大戶人家為奴為婢為妾。 一日他去鎮上交工,適逢陸家找來,裴郎見人聘禮給的多,便應允下。 既成事實,他還是讓自己大哥去隔壁村打聽這戶人家的為人,才放心下。 三年來,他頭頂著賣兒的愧疚不敢與之見面,今兒去鎮上當鋪典當裴郎贈與他的定情信物,聽聞陸一鳴平安回來,待星哥兒不薄,才算把心真正落下,也沒了后顧之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