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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跨進婚房,眉梢輕挑,如果他沒記錯,下午回來取銀兩的時候,還沒有這些東西吧? 裴星端著一盆冒著熱氣的水進來,放置在面盆架上,他用手試了試水溫,將一塊粗糙的手巾放入水中,浸濕、擰干。 他朝坐在床上的陸一鳴走去,伸出手,赤紅著臉說:“夫君,請用?!?/br> 被一個男孩子叫夫君,陸一鳴差點雞皮疙瘩都起來,他用右手接過,擦了把臉,遞還給他。 “謝謝,以后不用做這些事?!?/br> 裴星有些無措,阿爹就是這樣服侍父親的,他既然嫁與人為夫,合該對自己的丈夫,是他剛才有哪里做的不好嗎? 他沒糾結多久,就聽對方再次出聲:“只是不太習慣,男孩子,不要想太多?!?/br> 這解釋并沒有讓裴星釋然,反而心又沉了幾分,他不是男孩子,他是哥兒啊,陸一鳴果然喜歡女子,不喜歡哥兒,在他眼里,哥兒和漢子是一樣的。 瞧他又是一臉哭喪的模樣,陸一鳴拍了拍他的腦袋,心里想的卻是另一回事:這不行,男孩子怎么能這么娘,是時候把陽剛教育提上日程了。 “你也洗洗,等會兒一起泡個腳,早點睡覺?!?/br> 洗洗? 一起泡腳? 睡覺? 陸一鳴的本意是早點休息,聽在裴星耳里,又是另一回事。 猝不及防的一句話,他的臉瞬間guntangguntang,剛剛夫君不讓自己多想,居然是因為要和自己圓房嗎? 他懷著異樣的心思,同手同腳走過去,快速洗了把臉,取下還溫熱的水,放在踏板上,想要上手幫陸一鳴脫鞋。 他人還沒蹲下去,肩背后突伸一只手,圈住他,將他往后帶,緊挨著陸一鳴在床邊坐下。 裴星縮著身體,絞緊衣服低著頭,他感受著側身隔著衣服傳來的體溫,原本漲紅的臉,徹底熟透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水溫還行,你也把腳放進來吧,晚了就冷了?!?/br> 陸一鳴見裴星一動不動,開口提醒。 “哦?哦,好的?!?/br> 小孩的動作緩慢,磨磨蹭蹭脫了襪子和鞋,一雙白稚的腳丫暴露在空氣中,與他面上的膚色相差甚遠。 見陸一鳴的視線一直在他腳上,對方的腳明顯縮了縮,他收回視線,原來哥兒也有這種講究。 好不容易把腳伸進木桶,這人還蜷縮在一角,不敢有大動作,陸一鳴瞥了一眼小心翼翼的某人,把腳提出、擦干。 “要給你加點水嗎?” 陸一鳴將擦腳布遞給對方,順便問了一嘴。 “不,不用?!?/br> 小孩抬起微紅的臉小聲回答。 一只手突然朝他伸過來,裴星下意識想避開,但最終沒動,任由大手覆上額頭,原本陸一鳴想伸進后背探一探溫,突然想起這里男男有別,遂放棄。 看著這張愈發紅熱的臉,陸一鳴皺著眉頭問:“你是不是發燒了?” “沒,我沒發丨sao!” 一記腦栗子敲在額頭上,打斷他的胡思亂想,陸一鳴無奈地說:“正常點?!?/br> 對方一雙漆黑的眼睛在燭光中閃爍,陸一鳴愣了一秒,移開視線。 環視這昏暗的房間后,他岔開話題:“家里還有多少糧?” 強征之前的陸一鳴,沒有意向考科舉,他原本打算繼續當農民,留在五河村這片地上,好侍奉父母。 他家七畝水田三畝旱田,天災前,三畝水田種植水稻,兩畝水田種植大白菜、番薯、玉米以及甘蔗,棉花和小麥各占一畝旱田,剩下兩畝水田和一畝旱田租給村里,每年收利息就行。 倒不是他們家不想種,只是他們家著實人口稀少,干活沒有人手,五河村就這么些人口,農忙時根本雇不到人。 饑荒和天災這三年,除了三畝水稻和一畝小麥,其余的地都荒廢了,種了活不了,活了收不了,都被人偷走了,餓都要餓死了,誰還管是不是自己家的。 這個朝代對行商禁制不嚴,去前線前,原身偶爾也會跟著陸父陸母去鎮上擺攤,賣一些田里中的瓜果蔬菜,補貼家用。 照理來說,家里的積攢下來的錢和糧,不應該過得像現在這樣貧苦才對。 “這三年的糧都會在秋收后被強征走了,家里省吃儉用還能支撐一個月?!?/br> 裴星想起今天上午的事情,發現陸一鳴對宋大娘的態度沒有傳聞中那樣言聽計從,嘗試著開口。 “宋大娘說咱家糧多,”他覷了一眼陸一鳴,見對方沒反應,才嘟著嘴巴繼續說下去,“她帶了鎮上的衙役,強買強賣走家里的糧,給的銀兩還沒饑荒前的一半?!?/br> “家里的糧被征走,我們只好去鎮上買糧,糧商坐地起價,家里反而因為糧食花了不少銀兩?!?/br> “衙役沒留糧?” “嗯?!?/br> 今年沒有戰事,可以緩一口氣,主要是家里的銀兩所剩無幾。 醫館補交三兩銀子,陸父不僅氣急攻心,身上的虧損也不少,窮人家哪里舍得花錢滋補養生。 原本看病不需要這么多錢,陸一鳴暗地里找大夫,讓他幫忙給陸父陸母調養一下,才花這么多。 他從衣襟里掏出剩余的五百三十文錢,交到裴星手里:“這是剩余的錢,你保管?!?/br> 其余半兩他有用,暫時沒對裴星說。 錢少了,裴星沒有不高興,反而舒心的很,這說明,陸家不把他當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