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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成回:“到年底吧?!?/br> 十月有余, 這都快一年了。 “誒?”陸雨昭訝然, “那會仙樓呢?” “有阿姐和允之在, 沒有問題的?!贝撼尚Φ?。 “這我明白的?!标懹暾颜f, “只是你在這里人生地不熟, 孤身一人,妻兒都不在——” “您也知道,會仙樓穩穩當當,在汴京早就站穩腳跟。和春樓經營尚短,根基不穩,尤其還有那華月樓……是阿姐吩咐好的,好好錘煉我,也多出力幫幫你?!?/br> 春成成功說服了陸雨昭,“好,我明白了。你有什么不便,盡管找我,我便是你杭州的親人?!?/br> - 七月,由夏轉秋,晝漸短夜漸長。 春成陽春時節來余杭,不知不覺已經三四個月了。 在這里待這么長時候,實在是計劃之外的事。還好他寄了家書道明了原委,阿姐妻兒都理解,更要他守諾。 “郎君出門呀?”問話的是他所居院子的掃灑婢女,“又去和春樓?” 小丫頭勤勤懇懇,每一回出門都能瞧見她的身影,從不懈怠。 春成笑回:“這回不是,顧知州找我?!?/br> 至于找他何事,他也不知。 畢竟他和這位郎君不甚熟絡,待人方面,除了自家夫人,他禮貌而疏離。為官方面,知人善任,修渠鋪路,名望極大,名聲也頂頂好的。 顧昀此人,年輕在汴京之時,脾性和名聲……可不是這樣。 坊間的小道傳聞,七七八八都能和他扯上關系,荒唐恣肆、紈绔散漫,哪兒哪兒都不能說是個正經人。 早年間春成就遠遠見過他一回,在都城的繁華瓦肆間。 王公子第成群,顧昀在其間,和他的狐朋狗友推杯換盞,旁人鶯燕環繞,肆笑勸酒。他也在那里扯著唇角笑,撐著腦袋端著酒杯,靜靜看著一群人笑。旁觀者一般,笑意不達眼底,頹喪、空茫又淡漠。 春成打了一個寒噤。 那時莫名其妙冒出一個念頭,他沒救了,沒有一絲一毫作為人的生氣。 而如今,時間在他身上沉淀,沉靜而恬闊。 青年顧昀是一方老百姓的衣食父母,是護佑妻子的貼心丈夫,也是還未出世的孩子的父親。 看得出他滿足現今的一切,有了記掛,有了人世間的眷念——也有了作為人的生氣。 不知不覺,春成走到了顧昀的書房門外。 阿寬進去稟報,“春成郎君來了?!?/br> “進來?!崩镩g傳來顧昀的聲音。 “顧知州,找我有什么事?”春成走進書房,作禮問道。 在此之前,顧昀只找過他一回,或者說是求過他一回。 幾個月前初到杭州,他第一次見顧昀,其實不是在家宅內,而是在知州府。 他甫一下船,就被等候多時的仆從阿寬請去知州府。 進入內廳同一個郎中擦身而過,再之后,顧昀從案牘間抬頭問他:“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可否請春成兄弟在杭州待到年底?” “這是為何?”春成不解。 顧昀:“晚間你來我府上便知道了?!?/br> 春成應允了他,先去杭州城中逛了逛。特意和顧昀錯開時間,入夜去顧家拜會陸雨昭。 后面的事他便什么都明了了,陸娘子有孕了,酒樓諸事繁多,不便再勞心費神。 離開后,顧昀在偏院找上他,“我知道我這請求提得勉強突然,但我還是要問你一句可以嗎?雨昭是個喜歡親力親為的人,對自己分內之事盡職盡責。即便懷孕,她一定cao心不及,撒不開手的?!?/br> “阿郎思慮縝密細心,對陸娘子掏心掏肺全心全意,我等自愧弗如?!贝撼尚Φ?,“好,我自然答應的?!?/br> 顧昀如釋重負,“謝謝春成兄弟?!?/br> 所以這一回又是什么事呢? “你可知道一些巴蜀地的廚子,會做地道的川食也可,經驗老道最好?!鳖欔绬査?。 春成想了想,搖頭,“雖然我天天和酒樓廚子打交道,但不曾碰到過,大多本地做南食的?!?/br> 顧昀低眸,到底不比都城,五湖四海的奇人皆可覓,只要錢財給得闊氣。 春成試問:“顧知州找巴蜀地的廚子是為何?” “雨昭想吃川食?!彼卣f,“以前我在成都府為官,在那里待過一年。她最近吃不下東西,對成都府的風醬rou念念不忘?!?/br> - 此后過了兩天,春成無意間想起一個人。 一個來自眉州的廚子,青年體壯,叫賀大,他第一次來杭州促成和春樓開張前,和他坐同一條船來的。 賀大包袱里帶著一條硬邦邦的腌rou,餓了就拿菜刀片下幾片,掰開餅,夾在里頭吃。這腌rou或許就是陸娘子懷念不已的風醬rou? 對,他還隨身帶著把菜刀,怪嚇人的。 再加上他臉色一道疤,長得兇神惡煞的,船上的人都躲著他。 春成一眼識破他是個廚子,常常找他閑聊。 此人自小拜了師傅,在師傅的食店里做工,做了幾十年。師傅去世后,其子獨吞食店,克扣工錢。他一怒之下揍了師傅兒子一頓,拎著個包袱就來杭州投靠親戚了。 說是有一門遠方親戚,在杭州開川飯店,生意紅火極了。 一同抵達杭州后,春成忙于和春樓的事,等閑下來想起此人,去川飯店卻并沒找到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