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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難去下判斷和做抉擇。 顧昀將內心的種種都講了出來,話落之時,路的盡頭連接著低垂黑透的寥落天幕。 遠遠獨有一盞燈火依稀亮著,像一顆指引方向的星子。 他們已經走了好遠,遠離了喧囂的街市。 耳畔寂靜,偶有冬夜涼風呼嘯而過,吹揚起二人的發絲和衣袍。 “這是哪兒???”陸雨昭瞇起眼睛望遠去。 顧昀回:“我們已經走出了內城,這里是外城,大概在酸棗門大街附近?!?/br> “往回走東北一隅,便是皇城后苑了,壘石為山,鑿池為海新修延福宮,又建擷芳園……我就是在這里落了一回水?!彼p聲道。 “然后我在昨天方才發現,我誤解了我的兄長很多年?!?/br> “祖母同我講,兄長把我當弟弟和家人,似乎只有我在怨憤和恨……”顧昀喉頭澀塞,“我像個傻子?!?/br> “我見他也沒那么磊落?!标懹暾淹犷^瞧他,“他倘若真心想和你這個弟弟和解,需要那么多年的時間嘛?他太高傲了,姿態放那么高,他心里一定覺得你欠著他,欠著顧家?!?/br> 這些陸雨昭是知道的,昨夜里姚汐和她講的就是落水救人這件事。 她汲汲營營維護她的丈夫和顧家,讓她明白其中緣由,私心希望和顧昀好好說一說,意欲不要壞了一家人的情分。 但陸雨昭對這些并無所謂,她只站在顧昀的立場這邊。 “你現在感到內疚?阿昀,你這些年的委屈和薄待,難道不是真的嗎?他為顧家做的這些,放棄的那些東西,背負的罵名,他可有懂你呢?你和兄長這筆帳,誰對誰錯弄不清,強行呆在一個家里注定不愉快,不如遠離?!?/br> 陸雨昭問他,“想過離開嗎?” “嗯?”顧昀稍有一愣。 “覺得痛苦可以遠離,或許遠離可以讓所有關系有所緩和?!标懹暾杨D了頓,“我是指離家,而非斷絕關系的那種?!?/br> “你并非想和顧家脫離關系,你很想當顧家人,卻又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不配不可以是嗎?”陸雨昭平靜地反問顧昀。 “我……”顧昀扯唇低笑,“你說得沒錯?!?/br> 陸雨昭:“那就離開嘛?!?/br> “我離開了顧家,什么都不是?!辈贿^是寄居在顧家下的二世祖,沒功沒名,一無是處,一個沒用的男人。 “我姑且手頭闊綽,我可以養養你嘛?!标懹暾盐兆∫滦湎滤氖?,“我這會子應當賺了不少錢,咱們四處游蕩一番,你覺得呢?” 顧昀側目瞧她,瞧她明眸善睞,一副天塌下來也不怕笑吟吟的模樣。 她的想法永遠如此不同,她會說有什么關系,然后輕而易舉說出我養你這種話。一個女子在世,不仰靠男人和夫家,只要活出自己的價值。 她的語氣沒有居高臨下和愁苦責難,是以問詢的語氣,和他平等地商量這件事。 “好?!鳖欔罍芈曅Υ?,“我們離開,不過不論你養不養得起我,總歸不能是你養我的?!?/br> “給我一些時間?!被厝デ?,顧昀這樣對陸雨昭說。 - 給他一些時間,陸雨昭明白是些什么,無非是考取功名之類。從他晨鐘暮鼓在國子監靜心求學開始,他定是早早就下了決定的。 這是某人自證的方式,同樣也是對她的尊重和考量。 “我要穩定下來,找個好工作,養你,支撐起這個家?!?/br> 這么形容也不恰當,像一句浪子回頭的承諾,但陸雨昭欣然接納和肯定。 接納這個決定,肯定他去尋求自我價值。 只不過對于陸雨昭來講,這不是男人的事,可以是夫妻之間共同供養和支撐的事。 有了目標,這一切就變得簡單明了,平靜且平常。 近日的糟心事已過去,日子總要往下過,只有昂首挺胸,穩步朝前邁進,才能一步一步走出來。 經歷了迷茫和痛苦之后的重建,顧昀在陸雨昭這里遇到一隅天光,豁然開朗。 打破和重建到底是難的,得須時間去改變。 陸雨昭不急,她等著顧昀。 而她近來也在忙碌和考慮某件事,關于是否要和文是兮一起投資酒樓的事。 她發現她真的攢了不少錢,清點之下,可以盤下一家酒樓,可能需要一些人脈和關系。 文是兮笑說,“你把銀子緊緊攥在手里做什么?連川飯店都舍不得擴張,如何錢生錢利滾利?” 一語驚醒夢中人。 陸雨昭撓著頭嘿嘿笑,“我對吃的有一手,真不是賺錢的料?!?/br> 往日她對銀錢的確沒什么具體概念,嫁到顧家本就吃喝不愁,手里的錢有多少她沒細細清點過。 但和顧昀那一日酸棗門一游后,陸雨昭考量的多了,只想賺更多更多錢。 和文是兮合計之后,便有了一起盤個酒樓的想法。彼此都非常信任了,可以她主財務周轉和管理,自己主內廚品控和宣傳。 她現在尚有猶疑,畢竟打算離開汴京城來著,盤下酒樓怕是會走不開。 這事快不了急不來,文是兮給她時間慢慢考慮,不刻便聊到了吃食來。陸雨昭說起近日吃的張家的乳酪,稱贊不絕。 文是兮笑應,“這是自然,都城之內乳酥酪面誰做的最好,非乳酪張家莫屬?!?/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