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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憋在心里,不聞不問,緘默不語。 - “是有人想我死啊?!?/br> “可惜我沒死成?!?/br> “……嗯,是我胡說……哦,不對,我什么都不記得了?!?/br> 顧昀的一番話顧暉聽著,只覺得字字句句都是在譏諷他。 顧昀落水一事,顧家多年來諱莫如深無人提起,今日老太太意欲提起,似乎故意在挑起顧昀的失控失言似的。 激他還是激自己?顧暉百思不得其解,只當是自己想多了。 他放下瓷勺,推開碗站起來,對老太太微微俯身作禮,“我吃好了,祖母。還有些批文未得及看,沒什么事的話我便先走了?!?/br> 他似乎有意躲開和顧昀起爭執,面色平靜地轉身離去。 “且等等?!崩咸白∷?。 “你過來,我問你一些話?!彼糁照绕鹕?,素秋忙攙扶起她,“阿昀,你也過來?!?/br> 顧昀一言不發地跟上。 姚汐心領神會,藏著重重心事和若有所思,旋即拉著陸雨昭回避,“那我和雨昭先行回去了?!?/br> 屋子里燈火影影綽綽,老太太坐在塌前,兩兄弟站著,俱是無言。 “我問你,什么叫你沒死成?”老太太低問。 “阿昀,你現在越活越過去,說話沒輕沒重,還沒幼時懂分寸?!?/br> “分寸是什么?”顧昀垂著眼反問。 老太太搖著頭嘆息,“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你現在還不明白嗎?” 顧昀:“我也沒說什么?!?/br> 老太太靜靜看著他,眸光復雜,“我知道你有怨,但我們只愿你平安順利長大成人,有些事追究不得?!?/br> 如果想真相,追究是誰推下去的,讓那人認罪伏法,那可能會以他生命為代價。 一直未說話的顧暉呵笑出聲,“我以為你懂得大局,你現在是準備把事情挑起來,一件一件攤開來算賬問罪是嗎?顧昀,你知道只是讓你平安順利長大成人這件事,顧家就耗費了多少心力嗎?” 他哪里知道顧家上下都在保護他,為了保護他,又作出了何等犧牲。 即便他是個不定時炸藥,隨時會把顧家牽連,炸得家毀人亡。 作為世家大族的顧家,身居高位的父親退出汴京城的政治漩渦,自此游離在權力中心之外,各州各路奔波為官。母親早逝,能說一句和他顧昀毫無干系嗎晚妹是政治聯姻的犧牲品,還是困囿于后宮仍任拿捏和監控內的人質? 大權攬握的太后抓叛黨搞得汴京城里風聲鶴唳,人心惶惶,當父親執拗于把顧昀養在身邊時,顧家已時時刻刻置身于險境。 只能說顧昀運氣好,幸好太后死得早,年輕官家身體安康長大成人,顧家沒有為此蒙難,他顧昀也才得以平安和順地長大成人。 他該對顧家感恩涕零,對父親和祖母恭恭敬敬,該是個不負眾望的、讓家人欣慰的成器大才。 可他卻是什么? 卻偏偏和父親祖母對著干,只知糟蹋顧家名聲、把自己搞得聲名狼藉的浪蕩子,不爭氣、不懂感恩、任性妄為的逆子。 “我知道,我如何能不知道?”顧昀扯唇笑了,就是因為知道,所以痛苦難言。 所以自小就懂得戴上偽面生活,告訴自己不配,沒有立場沒資格去要求多得什么。 “那你此時此刻說這些又算什么?”顧暉一字一頓地說,“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你卻有恃無恐,只知道讓祖母和父親生氣?!?/br> 顧昀陷入怔愣。 顧暉動氣的模樣一如當時,那仿佛是難以接受的神色,又似乎裹挾了幾絲悲憫和同情,太復雜,以至于他一直讀不懂。 那副表情和多年前的祠堂的那一幕重合。 他落水臥床多日,睡睡醒醒,在某天夜里醒來就再也睡不著了。躺不住了,又有太多問題想問,索性一骨碌爬起來,溜了出來。 夜深了,顧宅里四下無人,晃了半圈,祠堂居然還燃著燈。 他小跑過去,躲在廊下,看著半掩的門扉里露出一點光亮。 祠堂里牌位林立,燭火忽明忽滅,映照得屋子里的兩條人影長長。稠黑寂寥的夜里,父親和兄長在空無一人的祠堂里對峙。 兄長氣沖沖地瞪著父親,臉上猶有淚痕,咬牙厲聲道:“我算明白了,他就是那位的兒子對吧?天知道,那些叛黨正在找的寧王遺子遺孫就在我家中……呵,這比您在外豢養外室和外室子還令人驚恐,多么聳人聽聞啊,父親,現在的情勢你準備怎么做?繼續把他養在汴京城里,養在顧家嗎?您知道他神童的名聲在外,是多少人關注的焦點嗎?” 燭火映照著父親的臉,晦暗不明。相比眼前的兒子惶怒,他面色無波。 只是脊背微彎,雙肩低聳,壓成一座沉重的山脊。 顧暉死死盯著眼前的男人,等他一句答復。 是否要為了一個不確定因素的炸藥,這樣一個燙手山芋,被牽累被株連,置他們性命之不顧,把顧家置于危險之境。 良久,男人仰頭看向顧氏祠堂的牌位,輕輕發了話。 他的嗓音喑沉而低緩,“阿昀是你的弟弟,是我們的家人?!?/br> “家人,呵呵,家人……”顧暉顯然陷入了激動,“他算嗎?這算哪門子家人?” “你知道嗎?寧王一脈,于我們顧家有恩?!备赣H突然講起顧家先祖的一件舊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