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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湛堅決,“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我都要試?!?/br> 睺羅菩陀法師帶他步入金塔,助他入劫。 江湛坐在穹頂的正下方,四壁屋頂上雕刻的神像頃刻變成地獄來的羅剎,眥目咬牙,躍躍欲試。 水、火、冰、寒,嗔、癡、恐、誘...... 每個神像就是一道劫數,法陣一開,群魔咆哮,金塔變成人間煉獄,身處其間經受煎熬的那個人,仿佛是隨時會被碾成粉末的螻蟻。 蘭畫眼睜睜看著江湛被烈火烤炙,深水淹沒,寒冰貫體,被七情六欲煉心熬肺...... 他青筋暴漲,血rou腐爛,骨頭被一寸寸打散,他承受誅心的試探、引誘、恐嚇,臉上沒有血色,肌理條件反射式痙攣,rou軀不堪忍受折磨,扭曲成最猙獰的形狀。 蘭畫的心仿佛被一雙利爪緊緊攥住,摳出了千瘡百孔,她聲嘶力竭大喊,“停下,停下,我不要重生!” 可是她發不出一絲聲音。 她不想面對這殘酷的一幕,卻無法閉上眼睛,她拿手捂眼,十根手指卻是透明的,她眼睜睜的看著他遭受一道道劫難。 他痛苦到整個人變形,已辨不出原來的模樣,但是那雙眼睛,卻始終清亮,閃著一線希冀的光。 仿佛比兩輩子還要久,蘭畫心血流干,疼到麻木,失去五感六覺,只一雙空洞的眼睛穿越時空,落在那忍受試煉的男子身上。 整整八十一難,他熬過了前八十,最后一難是情劫。 頃刻,所有的羅剎浮雕退回到墻壁上,加注在他身體上的痛苦隨之消失,塔里恢復了曠寂,江湛下顎繃緊,目光灼灼等著迎接最后一難。 寂靜之后,室內響起一道道女聲: “逸之哥哥,畫畫要做你一輩子的小尾巴?!?/br> “畫畫不想嫁人,也不想離開王爺?!?/br> “江湛,你不配做父親?!?/br> “江湛,若有來生,我必負你?!?/br> “江湛,若有來生,我必負你?!?/br> “江湛,若有來生,我必負你?!?/br> ...... 蘭畫臨死前的那句話咒語般一遍遍重復,回聲仿若要把塔頂震裂。 江湛滿面痛苦,雙手抱頭,身子一點一點蹲下去,最后終于不支,整個人倒在地上,抱著胳膊蜷縮在一起。 睺羅菩陀法師的聲音從暗處傳來,“死者怨念太深,輪回之后必然帶著巨大的恨意重生,下一世她非但不會和你共續前緣,還恨你、憎你,如此,你還要渡她么?” 江湛緩緩撐開身子,用手支地,半蹲著站起,他目光如兩條火龍,穿破滿室的黑暗,落到睺羅菩陀法師的臉上,沒有一絲猶豫道:“我渡她不是不是為自己,而是希望她縱情恣意的過一回,不再被我的薄情所累?!?/br> 睺羅菩陀法師從黑暗中走出,看著江湛的眼睛,“施主已經渡過八十一劫,可以助死者進輪回重生?!?/br> 說完,法師拿起香案上的一把寒劍,準備做法。 “等等,這劍上還差一個人的血?!苯繌姆◣熓种袏Z過長劍,毫不猶豫的刺入自己的胸膛,就像月陰關外的她一樣。 蘭畫心口一窒,猛然從夢境中醒來,她還坐在蒲團上,耳中梵音清悅,木魚篤篤。 她緊閉著眼,不愿睜開,仿佛這樣,就不用面對殘酷的現實,可是淚水汩汩如決了堤的洪水,撬開她的眼簾,水光中,她看到壁畫上那一張張猙獰的臉。 她心如刀割,不敢相信上一世自己死后,江湛承受了什么。 蘭畫站起身子,走到墻壁邊,目光冷戾看著這些吃人的惡魔,她突然發瘋了般,抓起香案上的銅鼎朝著浮雕砸去,她不管不顧,拿起手邊一切能拿到的東西狠狠的往墻上擲,香果、銅鼎滾落一地,叮鈴哐啷,打破一室的安寧。 蘭畫憤恨太盛,對著墻壁控訴: “都說佛祖慈悲,請問慈悲在哪里?你們高高在上,為什么非要愚弄蒼生?” “什么重生輪回,我情愿不要,你們為什么要這么折磨他?!?/br> ...... 睺羅菩陀法師置身事外,仍閉目敲木魚,但女子的哭訴聲太過悲戚,打亂了犍槌的節奏,他似乎明白為何千百年來,只有這二人度過劫難,浴火重生。 他以前只道男方多情,現在看來,女方也不逞多讓,這二人情牽太深,注定要生生世世糾纏在一起。 所有激烈的愛恨,都來自于忠貞不渝的癡情,他們早已情根深種,生死又怎能讓他們分開。 參悟其中的道理,睺羅菩陀法師收起木魚,朝塔外走,那位男施主,應該還完愿了吧。 * 聽了睺羅菩陀法師的話,江湛沖進金塔,一眼就看見蘭畫,她頹然坐在滿地的狼藉中,淚流滿面。 江湛已經聽法師道出事情的原委,知道在蘭畫身上發生了什么,他三兩步走到她的跟前,蹲下身子。 蘭畫抬頭,淚眼朦朧中就看到江湛那張臉,她心口一縮,顫巍巍抬手撫上他的臉頰,低聲嗚咽,“疼死了,江湛,我疼死了?!?/br> 江湛按住她的柔夷小手,讓它緊緊貼著自己的肌膚,“畫畫,都過去了,不要再想?!?/br> “啊——”蘭畫失聲喊了出來,連同心里郁結的怨念一起沖上穹頂,震飛了屋頂上的幾只烏雀。 而后她身子一軟,跌落到江湛的懷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