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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樓的方式有兩種, 可泛舟云湖走水路, 亦可環湖走木棧。 而江湛是飛過來的。 方才江湛離開后, 總覺得自己忽略了哪里, 一時又想不起來,當他快走出云湖木棧時, 一段雪膩的脖頸出現在他的腦海,脖頸上面是僵白的臉,而脖頸的下面—— 雖然只是飛瞥了一眼, 他卻清晰的記得,那鎖骨輪廓上點著一朵粉紅的桃花,桃花一半在骨峰一半在骨窩,位置正好是當年他在蘭畫鎖骨留印記的地方。 他下意識想會不會是巧合。 但是,冪離下刻意的濃妝、鎖骨印痕、古箏、金釵,所有的指證加起來,就不會是巧合了。念及于此, 他一個轉身,踩水飛到了褚秀樓,開口就提出要聽古箏, 而且必須是鎖骨有桃花紋的樂倌來彈奏。 柳娘見譽王爺大駕光臨, 自然不敢怠慢, 慌慌張張的去后院尋華坊主。 宴行剛追過來,正扶著儲秀閣的外門喘粗氣,聽到王爺這個要求, 屬實感到納悶,走上前斟酌著問道:“王爺,您以前從來沒有來過樂坊,怎么會認識坊里的姑娘?” 江湛眉尾舒展,睇了他一眼。 宴行立刻明白了,當下還有什么事值得王爺急切的御空飛過來,必然是跟蘭畫姑娘有關的了,眼中一震,宴行激動的直搓手,而后又悄悄把頭偏到江湛耳邊問:“您這樣堂而皇之的要人,不是打草驚蛇了么?” 江湛面容微曬,這才反應過來,他確是cao之過急了,蘭畫既然躲了他三年,怎會輕易出來與他相見,應該先私下探查清楚再行動。 他很少有這樣失控的時候,不禁蹙起了眉頭,轉臉問對宴行道:“讓暗衛都過來?!?/br> 宴行會意,悄無聲息的走出去,安排林中的暗衛把褚秀樓圍了起來。 宴行很快就回來了,江湛卻還是一人坐在前廳里,外面畫舫的表演依然在進行,樂坊迎客的姨娘們都去了那邊,留守的柳娘又親自去了后院找坊主,倒是沒發現把江湛一個人晾在了前廳。 這時,左手雕花屏風的后面,悄悄伸出了幾個小腦袋,一個賽一個的標致,她們是留下練琴的樂女,聽到動靜出來看看,誰知第一眼看到江湛威凜的氣勢,又都嚇得縮回了身子,光留一個腦袋杵在外面。 都是年齡不大的小姑娘,好奇心強,見廳里坐著的男子器宇不凡,嘰嘰喳喳的就評論起來: “我還第一次見比北璟少主好看的男子呢?!?/br> “我還是覺得北璟少主好看,這個人雖然也不差,可剛進門時皺著眉頭的樣子,怪嚇人的?!?/br> “可是剛才柳娘說稍等片刻的時候,我看見他眼角漏了一點笑意,特別勾人?!?/br> “嘻嘻嘻,說話就說話,你臉紅什么?話說回來,這張臉若是笑起來,沒有他得不到的人吧?!?/br> “那jiejie去試試,看能不能引得他笑一個?!?/br> ...... 姑娘們仗著屏風距離會客的地方遠,說話毫無顧忌,哪知江湛和宴行都是習武之人,耳力比尋常人好上許多,她們這番話一字不落的灌進兩人耳中。 樂坊的姑娘不比深閨女子,她們見的客多,說話也就大膽輕浮些,好在還不算太露骨,江湛心思不在這里,只當是耳邊聒噪的清風,宴行聽著卻特別不舒服,堂堂一個超品王爺,被一群樂倌評頭論足,成何體統。 咳咳,宴行使勁的清了清嗓子,嚇的一堆小姑娘做鳥獸散,他面上惱道,“王爺別在這枯坐了,直接叫人搜樓吧,蘭畫姑娘若真在里面,她定然不會自己出來見您的?!?/br> 江湛沒開口,淡淡的瞥了宴行一眼,他立馬收起臉上的惱意,縮著腦袋不再多言。 江湛垂眸,忽而余光飄進一道女子的倩影,再抬眸,他眼睛倏然放大,放在木幾上的手不知不覺捏成了拳,后門處,兩個侍女撩開水晶珠簾,那個三年來印在腦中揮之不去的身影正跨過門檻,走了進來。 “蘭畫姑娘!”宴行身子一震,眼里滿是不可思議。 江湛干咽了一下嗓子,下顎線繃的如刀削般凌厲,兩顆黑瞳仿佛要飛出眼眶盯在來人臉上,目光幾乎要在她身上穿個窟窿,身子卻牢牢盤踞住木椅,紋絲不動。 蘭畫換了一身曲裾交領長裙,面色素凈,頭上只有一根玉簪,她娉婷走來,裙擺搖曳,拖出一地迤邐。 蘭畫目光沒看江湛,也沒特意躲閃,從容不迫的走到他的面前,腳不帶停的微蹲了一下身子后,徑直從他身邊走過,朝古箏架的方向移去,一副客人點曲,她盡心服侍的架勢。 蘭畫走過的時候,曳地的裙擺帶起一陣風,掀起江湛長袍一角,他驀然回神,伸手拉住了她的皓腕,“蘭畫?” 江湛的聲音渾啞,含有一絲猶疑,這樣的音調伴著他胸腔低沉的震鳴,帶著蠱惑人心的纏綿。 宴行驚了個目瞪口呆,緩緩轉過臉看著江湛,而后又移到他的手上,忙縮著腦袋耷拉下眼皮,一副恨不能遁地逃了的模樣。 大廳里寂寂無聲,落針可聞,宴行一動不敢動,生怕饒了這定格般的畫面。 在大廳等待的這段時間,江湛想過見到蘭畫后自己的情緒,是恨?恨她絕情寡義的離開,還給自己留了一個爛攤子,還是釋然?他尋尋覓覓三年,那顆無處安放的心終得停下來。 可等她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清晰的臉龐印在他的眼中,他心里震撼,仿佛神游體外,三年來日日折磨他的嗔癡怨瞬間消散,唯有不眨眼的看著她,生怕眼前這一切只是鏡花水月,夢一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