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廬山煙雨浙江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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廬山煙雨浙江潮, 未至千般恨不消。 到得還來別無事, 廬山煙雨浙江潮。 ——蘇軾 今年姑蘇城的雪,下得太早了些。 上官巳曼輕輕捻掉手背上沾著的一絲狐貍毛。 風裳走在前頭,把廊下厚重的簾子打起。 上官巳曼低頭進屋,順手解開狐裘的系帶。 風裳幫著她把狐裘脫下,問道:“小姐,可是要吃盞熱茶?” 上官巳曼擺擺手,換了水佩放在她腳邊的軟鞋,對風裳道:“讓你去打聽國師最近的行蹤,有結果了沒?” 風裳回道:“國師府上的回話說,國師上月去了儋州,要回來……得明年暮春了?!?/br> 上官巳曼嘆氣,“往日不需要他,整天擱眼前煩,真正需要他了,跑那么遠去!” 風裳打趣她:“小姐是念著國師大人了?!?/br> “誰念他!”上官巳曼嗔道,接過水佩遞來的湯婆子,靠在榻上,“最近總是疲乏得很……” 風裳把未熄的銀絲碳挑燃,起身走她身邊,溫聲道:“不如我去給小姐煲一盅花膠雞湯滋補一下罷?!?/br> 想起風裳的好手藝,上官巳曼有些饞。 她抬眸瞧風裳,風裳的臉盤圓潤,眉細細的,是江南水鄉女子特有的溫婉相貌。她很小就跟在她身邊,雖然只比她大月份,言行舉止卻跟個大jiejie似的。 上官巳曼看看她笑,腦海里卻忽然閃過風裳泡在水池里發脹的青白尸首,嚇得抖了一下。 風裳疑惑地偏頭,“小姐,怎么了?我嚇到你了?” “不,”上官巳曼心有余悸地搖搖頭,想起那場景仍是后怕,她慌忙下地,拉住風裳的手,“風裳,你可得好好的!” 風裳見她這模樣,心里又暖又好笑,“是小姐昨日做的噩夢吧?放心,我一定好好的,我娘說了,我以后還得跟著小姐嫁人,去做管事mama,我可等著去拿捏其他人呢!” 上官巳曼點點頭,眼里又些濕潤,“好,到時候讓他們都看你臉色!” 水佩見他們主仆情深,吃味了,嘟著嘴哼哼:“那我以后呢?” 上官巳曼回頭看她,笑道,“你也是,你們是我的左膀右臂,以后我就指著你們打理夫家呢!” 叁人笑作一團,末了風裳去給上官巳曼煲湯,水佩拿了繡活兒出來做,屋子里熱烘烘的,上官巳曼沒等到風裳的湯便又打起了瞌睡。 她自小嗜睡,只是最近卻不怎么愿意睡覺。 因她近日一直做噩夢,成篇的、漫長的、仿佛一生的噩夢。 眼下,又做噩夢了。 她望著眼前高大華麗的宮闕,低頭,自己身上錦衣華服。 她抬手聞了聞,指尖染了宮里貴人才能用得上的名貴香料。 她提起繁復的裙子走到磨得光亮的銅鏡前,她看著鏡子里的人,額間一抹緋色花鈿,是個盛裝華美的…… 婦人。 她探身,眼角已經有了若隱若現的紋路。 上官巳曼這下意識到自己在做夢了,她可才十五歲呢,怎么會是這個模樣。 只是她對這個夢并不陌生,這一個多月來,幾乎一入睡,便是這般光景。 她似乎在等人。 瞧這宮殿,瞧這群宮娥,瞧著華美服飾,不用想,她肯定在等皇上。 只是……皇上好像不來。 上官巳曼猜這夢是不是隱喻她以后會嫁給皇帝,然后一輩子老死在這宮墻內。 做夢吧,在夢里哭過笑過便罷了,只是吧這個夢壞。 這些夢里,她的風裳死了,水佩死了,小黃門傳來了父親屢屢被彈劾的消息。 她慢慢起身,這算什么夢啊,無趣。每次都呆在這里,哪兒都去不成,真無趣! 她拖拽著迤邐的長袍繞過屏風,宮人打起幔子,她才知外頭下雪了。 宮殿里暖,倒是讓她有些不知時節。 走到殿外,雕梁畫棟之下,一盞銅制的風鈴因風響起,她循聲望去,覺得那銅風鈴很熟悉,卻一時想不起關于它的任何信息。 遠處有輕細的踏雪聲,她回眸。 一個身影踽踽獨行于雪地中。 他穿著修身的黑紅官服,身量頎長,寬肩窄腰。 雪簌簌地落下,落在他的高帽、寬肩上。 冷風刮起他墨色的披風,上官巳曼瞧見他腰間帶刀。 他垂目看著腳下,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抬頭朝她的方向望來。 不認識他。 上官巳曼疑惑,她不認識這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