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開始生病的港口黑手黨首領又代表著什么？

    她根據戰末租界爆炸形成的擂缽街和福澤老師的年齡對這個劇本的時間進度進行了初步的推測。

    但只有來這個城市真切的感受一下，才會有他們真實存在的概念。

    只是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疑似芥川兄妹的孩子。

    ——要撿回去嗎？

    如果是以前的她，第一時間大概會考慮到主院那些人倍增的流言蜚語、考慮到這兩個孩子跟著她一起可能經受的語言冷暴力而猶豫不決。

    但是現在，她想到的只有收養他們為自己和五條家帶來的好處。

    至于往日里那些人的想法，她似乎是真的不會再放在心上了——

    站在高處，就是這么一回事兒。

    她以前不懂，只是因為無法往高處走、所以從未想過去了解自己無法觸及的領域而已。

    “草雙紙，那兩個孩子……”內心的想法無需悟哥刻意引導便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毫無猶豫，是五條家大小姐應有的果決霸道，“我想要?！?/br>
    司機草雙紙愣了一下，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大小姐理所當然輕描淡寫的、和少家主肖似的命令口吻。

    他還不太清楚大小姐的行事風格，只能小心翼翼的問道：“是現在就帶上車，還是稍后單獨帶回去？”

    綾子抱著貓，有些新奇的打量著草雙紙回過頭來詢問時前謙遜的姿態。

    能夠被悟哥帶到自己面前的心腹，果然是絕對會服從自己命令的。

    她之所以從未以五條家大小姐的身份向這些人要求過什么，大概是從未覺得自己配得上這個身份吧。

    沒有咒力，不會咒術，無法給這個咒術師家族做出引導者應有的貢獻，自然配不上享受他人的敬重侍奉。

    而現在，看著草雙紙那副熟悉的社畜模樣，綾子卻體會到了與往日截然不同的心情。

    【責任】

    她想起悟哥平日里認真卻被從不被她當真的家主之言。

    如今的她也并未將那權力放在心上，卻突然就能感受到應當對這個家里的每一員負有的、那若有若無但確實有著重量感的責任了。

    悟哥也是這樣的感覺嗎？

    雖然都是一群無趣平庸的弱者，但確實是交付了忠誠與信賴的家族成員。

    “等悟結束了工作再說吧?！?/br>
    綾子別過臉去，不再和草雙紙說話。

    “好的，大小姐?！?/br>
    草雙紙脊背筆挺，扶著方向盤目視前方，心臟狂跳。

    綾子小姐似乎和平日里不太一樣了。

    眼神，語氣……魄力……

    對上這樣的綾子小姐，就像是在直面另一個少家主——不，比起已經熟悉了些的悟少爺，現在的綾子小姐更難揣測。

    五條悟很快就結束了工作回到了車上。

    “等久了嗎？我們去玩吧！”悟少年帶著一身冰雪的氣息，壞心眼的黏上來試圖給meimei的后脖頸塞點兒雪，“綾子，你說——”

    “悟哥?！本c子一把攥住了悟少年悄摸摸湊上來的握著雪的爪子，用另一只手指向車窗外廠房外邊的角落，“你看到那兩個小孩了嗎？”

    悟貓貓的小壞心眼被打斷，有些不開心的鼓起了臉頰，但還是順著綾子的指向望了過去，然后意外的睜大了雙眼，甚至還扒拉了下眼鏡讓自己的六眼看得更清楚一些：“欸……真有趣啊?！?/br>
    “他們是有咒力的孩子嗎？”

    “他們？只有那個女孩子有咒力哦?！蔽蛏倌陱澠鸫浇?，“還是相當有趣的隱匿式咒術呢，似乎是將自己和那個男孩子一起保護在了那個術式里。在我之前的感知中，他們就像是兩只蠅頭一樣無需在意?！?/br>
    蠅頭是最低級的咒靈，弱小到但凡是有級別的咒靈都會視而不見的地步。

    不過綾子倒是很意外——她以為是芥川更有價值，沒想到芥川的meimei居然有著咒術。

    很多人都有咒力，但是咒術師仍然稀少。

    最主要的原因在于，術式是與生俱來的天賦。

    “有培養的價值嗎？”綾子單刀直入，“我想收養他們兩個?！?/br>
    悟少年驚詫的收回視線，像是在看稀有動物似的打量著自己的meimei。

    綾子坦率的回望著他。

    四目相對，某種看不見的信號在雙子之間，像是細微的閃電般劃過，共振，嘶鳴。

    悟少年突然就低聲笑了起來。

    他猛地上前，緊緊地擁住了自己的雙子，全身都在抖，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我好開心，綾子?！蔽蛏倌晗袷墙K于得償所愿般，聲音里都帶著顫抖的哭腔，“你終于……”

    綾子坐在那里，安靜的任由對方抱著自己，終究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說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話呢?！本c子不自在的撇開臉，“滾去撿人?！?/br>
    悟少年頓時停住了情緒的宣泄，拉開距離露出了一個非常欠揍的傲慢表情。

    “哼，你要養，就自己去撿?！?/br>
    綾子明白這是對方想要讓自己培養一些心腹下屬，然而……

    “他們都可以住在我的院子里，但那個有咒力的孩子要交給家里培養?！本c子就事論事，“家里應該有擅長教育方面的咒術師吧？”

    “有哦?！蔽蛏倌旯首髯匀坏捻槜U子爬，“你感興趣的話，家里的事情我會慢慢告訴你的?！?/br>
    “嗯?！本c子抱著貓推開了后車廂的門，“你跟我一起下車吧？”

    悟少年撇了撇嘴，往遠離綾子的位置擠了擠，一副無賴貓貓癱在座椅上的流體模樣：“不要！我剛剛才結束工作，已經累得下不了車了！”

    草雙紙以為接下來少爺就會說出讓他陪同的話來，沒想到——

    “草雙紙先生，請你跟我一起來?！?/br>
    說出這句話的，是綾子大小姐。

    草雙紙幾乎立即就回答了對方——就像是跟在少家主身邊這么久，也同樣在期待著大小姐真的像是大小姐一樣來命令他們一樣，突然就體會到了剛剛少家主喜悅的心情。

    五條家應當有兩位領袖。

    這是少年十三年來，已經深深刻入這些下屬們骨髓中的命令。

    正如悟少年一直少了另一半的陪同那般，他們這些下屬，也在等待著另一位領袖站在她被期待的位置。

    【您為什么不回應我們的期待呢？】

    【為什么同為雙子，您卻……總在避開我們呢？】

    草雙紙胸腔內的心臟劇烈的跳動了起來，一股熱流涌上眼底。

    “好的，綾子小姐?！?/br>
    他竭力鎮定的推開車門跟著那小小的身影走向前方，就像是在看著五條家殘損的家主之位，終于開始變得完美，強大，無可匹敵。

    芥川龍之介和meimei銀已經一起在貧民窟流浪了很久。

    他們這樣的孩子沒有住處，但凡是有屋頂的好地方都會被更強大的成年流浪漢搶走。

    能住的地方只有路邊的草叢，然而凜冬雪降之時，即使兄妹抱團，也頂不住饑寒交迫的死亡。

    芥川知道自己和meimei都有著尋常人沒有的能力——他的衣服能變成利刃，而他的meimei能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怪物。

    廠房里有怪物，但他們可以暫時借住在廠房外面的小角落里。

    用脆弱的石棉瓦做頂，用石塊搭建擋風的小巢——他們就像是兩只落出鳥巢的幼雀，在這個能要了人命的寒冬，靠著彼此的體溫茍延殘喘。

    他們知道在這種最底層的貧民窟里，有些不要命的混混能被某些組織看中，哪怕是從炮灰做起，也可果腹生存甚至逐漸體面起來。

    然而他和銀都太弱了。

    沒人會需要他們這種沒用的小孩子——除了那些餓瘋了的流浪狗甚至能把屠刀舉向同類的人類。

    然而就在這個冬天，幸運眷顧了他們。

    哪怕是人販子呢？

    會有穿著如此得體、姿態如此美麗的少女是人販子嗎？

    “我看中你們的能力了?！彼⑿χ鴮λ麄冋f道，“我希望你們能成為我的下屬，用你們的能力保護我，因為我是個很弱小的人，需要你們的保護?！?/br>
    “你們愿意為了我變得強大起來，用你們的力量來保護我嗎？”

    并非施舍，也非掠奪。

    她給予了他們生存下去的強大又溫暖的理由，一如她的笑容那般真誠耀眼。

    “如果同意的話，就把你們的手，放在我的掌心好嗎？”

    她對他們伸出了手。

    耐心的，任由那溫暖柔軟又漂亮完美的手，在寒風大雪中變得冰冷泛紅。

    “綾子小姐，天氣太冷了……”她身邊高大有力的成年人不滿的規勸道，“您身體不好，會感冒的……不如算了吧?！?/br>
    小孩子可能不明白送到面前的機會代表著什么，但他們會緊緊的抓住本該屬于他們卻即將被搶走的東西。

    芥川龍之介用力的握住了銀發少女的手。

    “我叫芥川龍之介?！蹦泻好佳蹆春莸牡芍?，像是在燃燒自己的生命般沙啞的宣誓著祈求著，“我會保護你的！你……請你……”

    “在那之前先保護你們，對嗎？”

    少女了然的微笑著，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兄妹倆油膩膩的冰涼的腦袋。

    “我會的?！?/br>
    “那就跟我走吧?！?/br>
    “從今天起，你們就是五條家……”綾子彎起唇角，壞心眼的改了口，“你們就是我五條綾子的人了?！?/br>
    比起說是五條家，或許悟哥更期待著自己這樣說吧。

    那就貪心一些好了。

    貪心的，站到他的身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