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瓜率先發現了胡綾，他推推萱子肩膀，萱子回頭，一看見胡綾馬上又埋回去了，任由菜瓜怎么撥都不動。

    胡綾給菜瓜使了個顏色。

    菜瓜跟她對視半天，滿臉問號。

    胡綾：“……”

    這智商。

    她指著網吧門，無聲做口型——“走?！?/br>
    菜瓜終于懂了，給胡綾和萱子留了個二人世界。

    胡綾也坐在馬路邊上，屁股涼涼的。

    “別哭了?！?/br>
    萱子沒動靜。

    “你現在是完全不記賬了，所以很多情況你不清楚?！焙c耐心給她解釋，“我不是有意針對菜瓜，但現在我們的財務狀況真的不太好。你東哥這人哥們義氣看得重，你也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萱子突然揚起一張哭花的臉?！澳悄阋膊荒苣敲凑f??！”

    胡綾：“那我怎么說？”

    萱子邊哭邊喊：“反正不能那么說！”

    胡綾皺眉：“你沒看到菜瓜開口要價的時候東哥也停頓了一下嗎？”

    萱子叫道：“我沒看到！就你眼尖！”

    胡綾也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被她幾嗓子喊得心煩意亂。她站起身，居高臨下看著萱子。

    “你一個月底薪才三千吧？你幾萬的直播熱度都不能保證每個月都能有穩定收益，憑什么他完全一個新人張嘴就要一萬？”

    萱子：“那就是要了！東哥也沒還價啊，他不是點頭了嗎！”

    胡綾：“他那是點頭嗎？你不是沒看見！我看你是裝瞎！”

    萱子可能是被戳中心事，臉色瞬間更紅了，原地彈起來。

    “那你第一天來也開了八千！比這里所有人都高！你怎么就不說東哥亂講義氣了？！”

    要說這人也不是完全沒有進步，萱子跟胡綾混久了，吵架功力看漲不少，會抓矛盾點了。

    這確實也是胡綾的軟肋，見面開八千。胡綾當然知道是趙路東特地關照了她，但被萱子這么指出來，臉也有點熱了。

    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行行行！那大家一起沖吧！你干脆讓菜瓜去跟趙路東開月薪十萬！你看他點不點頭！這破網吧早黃攤早拉倒，咱們趁早一拍兩散！我是有病才來勸你！呸！”

    胡綾罵完就走，萱子嘴皮子沒有胡綾利索，回不上話，氣得蹦起來，一躍過來從后面推了胡綾一把。

    胡綾一個踉蹌差點摔倒，難以置信地回頭。

    “你敢推我？”

    萱子雙目赤紅。

    “我推你怎么樣！”

    胡綾也是怒發沖冠。

    “你找死是吧！”

    兩個女人今晚都喝了不少酒，誰也不服誰。

    趙路東正在跟白明皓和阿津研究工資的事呢，忽然聽到門口有人喊叫，他趕過去時就看到胡綾和萱子扭打在一起。你抓著我衣服，我扯著你頭發。菜瓜完全傻了，捂住腦袋，動都不敢動。其他人也沒料到有這一茬，也都愣在一邊。

    兩個人的決斗呈現一邊倒態勢，胡綾個高勁大，從頭到腳壓制著萱子，萱子只能靠嗓門來回擊。

    “干什么呢！”趙路東大吼一聲，眾人鳥獸散。

    趙路東幾步過去，一手拉著一條胳膊，一使勁，直接拉開。

    兩人打上頭了，還要沖鋒，趙路東緊緊攥著她們的胳膊，壓低聲音。

    “我叫不動你們嗎？”

    終于停了。

    趙路東跟萱子說：“你先回去?！陛孀拥椭^，不動地方。趙路東沉了口氣，說：“你回去冷靜一下，工資我會開的。你要是再鬧，就別怪我不留人了?！闭f完，趙路東看了菜瓜一眼。菜瓜被他眼神嚇到，沒看懂他的意思。趙路東咬了咬牙：“帶她走！”

    菜瓜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拉著萱子走了。

    剩下胡綾，甩開他的手，自己回店里。趙路東從后面追上她?！斑^來?！?/br>
    胡綾再甩，這次沒甩開，被他一路拉到辦公室，關上了門。

    隔絕了外面的吵鬧，屋里瞬間安靜下來。

    胡綾一屁股坐到沙發里，趙路東站她對面，說：“都說了讓你別生氣?！?/br>
    胡綾瞪著眼珠子。

    “沒生氣啊，打個架而已?！?/br>
    “……”

    趙路東無奈道：“犯得上嗎？”

    “又不是我先動手的！”一嗓子喊出去，胡綾也忍不住了，越想越氣，捶著沙發?！拔易煺媲?！我就多余管這事！你愛開多少就開多少，這破店趁早倒閉了得了！”

    “哎?！边@話趙老板聽了可不樂意了?！昂煤玫膭e說晦氣話啊?！?/br>
    他走到沙發邊，胡綾抬腳就踹，被趙路東及時躲開。

    再走，再踹，又躲開了。

    靈敏的趙老板左扭右扭，穿過重重防御，坐在胡綾身邊。

    胡綾嫌棄得要死一樣，使勁往旁邊挪。

    趙路東好聲說：“我去菜瓜以前的直播平臺看了錄像，他的技術非常好，算fps主播里比較少見的全能型的，人的性格也比較簡單，專注在游戲上，很對我胃口。他現在人氣低，我們再想想辦法。他的底子比萱子強多了?！?/br>
    胡綾冷冷道：“要想你自己想，跟我沒關系?！?/br>
    趙路東胳膊肘碰碰她，胡綾又往旁邊坐，根本不看他。

    趙路東接著說：“菜瓜家里條件一般，萱子之前跟我說了，他母親身體情況不太好，咱們就當幫他一次。錢不夠的話，看看能不能從別地方省一省，先把這年過完。年后要是再起不來，到時候再說，你覺得怎么樣？”

    這一副跟合伙人商量的語氣，聽得胡綾也說不出什么滋味，反正氣是不知不覺消了一些。

    她也不拿架子了，轉頭問他：“從哪??？把你的湯達人換成三鮮伊面？”

    趙路東：“別??！”他摸摸下巴，認真道：“要不從你工資里扣點吧?！?/br>
    胡綾瞬間起身往外走，趙路東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哎哎哎，逗你呢?！?/br>
    胡綾冷哼一聲，坐回沙發，趙路東說：“沒事，我還有點積蓄，真不至于揭不開鍋了?！?/br>
    兜里的手機忽然震了一下，胡綾拿出來，是孫若巧發的消息，問今天怎么這么晚了還沒回家。

    自打胡綾換了這個夜班的工作，孫若巧就養成起夜的習慣，一般兩點半左右，會去胡綾屋里看一眼她回沒回來。

    胡綾看了眼時間，發現都三點多了。

    “我要走了，我媽著急了?！?/br>
    “我送你吧?！?/br>
    “送個屁，你酒駕??？我打車回去?！?/br>
    趙路東還是堅持給她送到了外面，冬季的夜晚氣溫很低，胡綾抱著手臂在路邊等車。忽然感覺眼前飛過幾粒白色的東西。她抬頭看，路燈下，是漫天飛舞的細小雪粒。

    她有些驚訝?！跋卵┝?？”

    趙路東隨口應了一聲，兩手插兜，目光仍在街道盡頭，探身去看路口有沒有等紅燈的出租。

    他背對著她，臉旁不時散出白色的霧氣，呼吸頻率比她要慢一些。

    胡綾沒看車，在看人。趙路東還是穿著松垮垮的黑色襯衫，跟夏天相比，只是短的換成了長的，薄的換成了厚的，一件換成了兩件疊著穿。

    這個畫面落在她眼里，有點像在看電影，還是慢放的那種。他的身形很好，不過體態一般。胡綾以前是學播音的，身邊男同學們一個個挺拔得跟章丘大蔥似的，沒點正形的胡綾都看不上眼。但趙路東不同，她雖然也百般嫌棄他，但那是另一種嫌棄，帶著她熟悉的，甚至是親切的東西在。

    上一秒嫌棄完，下一秒又想跟他說幾句話，逗一逗他，打一打他。

    這可能就是時間的力量，二十年的光陰早早將濾鏡打磨好，對外是一種眼光，對內又是另一種。

    趙路東成功攔到一輛車，車調頭過來的時候，他注意到胡綾一直盯著自己。

    “怎么了？”

    胡綾問：“你不冷嗎？”

    “還行?！?/br>
    “都下雪了欸?！?/br>
    “馬上進屋了，這一會沒事?！?/br>
    胡綾撇嘴。

    “凍死你吧！”

    他笑笑。

    “行，凍死我吧?！?/br>
    胡綾心里一動，再損的話說不出口了。

    車停下，胡綾坐上去，敲敲車窗：“你回去吧?！?/br>
    趙路東：“嗯?！?/br>
    車開了，胡綾從后視鏡里往回看，趙路東點了一支煙。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視野里，他都在路口沒動地方。

    漫天的雪粒飄來飄去，像是輕薄的風沙。

    胡綾手機一震，她以為又是孫若巧發的，沒想到是趙路東。

    【給你放半天假，白天不用來了?！?/br>
    胡綾回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