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些子亦汎不愿意說的事情，香伊一般都不會多做糾纏，愿意說就說，不愿意說問了也是白問，還破壞心情，糾纏下去并不是明智之舉。

    兩人在校場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便起身準備出發，香伊也只能早早地起床收拾，不過想了想，自從沒有了小芊，自己在穿衣梳頭方面進步倒是挺大。

    整理好行裝，子亦汎便拉著香伊上了馬車，自然還有納蘭項琪在后面依依不舍的瞧著遠去的馬車，一邊揮手一邊喊道：“早些回來??！”

    看著漸漸遠去的校場，香伊忽然有些悲傷的情緒涌上心來，好像是要永別一樣，心中莫名的感到心慌感到難過……

    路上的積雪仍然很厚，馬車的行進速度也就快不起來，所以大概過了一個時辰才來到了小芊的墓旁，這里離校場不遠，而且也在九月山的山腳下，香伊覺得小芊葬在這里一定不會覺得孤單無聊。

    下了馬車，子亦汎便給香伊披上了厚厚的一件披風，這幾天香伊的病再沒有發過，但是子亦汎的心里卻總是感到不安，伊然說過香伊之后還會出現其他癥狀，而這些怕也都是他難以應對的。

    馬車里畢竟比車外暖和一些，剛下了馬車香伊還是凍得打了個哆嗦，不禁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若是在屋里一定覺得這披肩挺厚，但是在這冰天雪地荒郊野外就尤顯得單薄了些。

    站直了身子，香伊抬眼看了看面前一方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墓，卻發現墓前竟然種著一棵小小的梧桐樹，葉子早已落盡，明顯不是剛剛栽上的，大概在墓建好不久就已經種了上去。

    “你什么時候那么細心地還給小芊的墓上種了棵梧桐??？”香伊指著墓前的那一株小小的梧桐樹問道。

    “我并沒有派人在墓前種上梧桐樹?！弊右鄽?，心里也滿是奇怪，環視一周竟發現在不遠的山腳下竟然有一間小小的茅草屋。

    子亦汎伸手拉了一把正在向小芊的墓走去的香伊，用頭點了點道：“你看?！?/br>
    “嗯？什么？”香伊回過頭看著子亦汎奇怪道，沿著子亦汎的視線看去，也看到山腳下那小小的茅草房，正巧走出來一位老嫗。

    香伊轉過身驚訝的看著子亦汎，心想這子亦汎不會連守墓的都給小芊找上了吧？這也太奢侈了吧？于是撇了撇嘴問道：“這個不會也是你找來的吧？”

    “瞎說！我從來沒找過守墓人?！弊右鄽敝圯p輕白了香伊一眼無語道。

    轉過頭，香伊便看到老嫗正一步步向他們走來，本就蹣跚的身軀在這雪地里更是步履緩慢，在這巍峨的九月山前，弓著背的老嫗尤顯得身影蕭條。

    待到老嫗走到子亦汎和香伊的跟前，香伊都沒能反應過來，這是誰？為什么要給小芊守墓？一個一個的疑問不斷地冒出來，讓香伊看著老嫗的眼神也有些些許奇怪。

    但是這老嫗并沒有在意香伊那奇怪的眼神，而是仍然微笑這一步步走近。

    “你們是來給芊兒上香的嗎？你們是芊兒的朋友嗎？”老嫗走到跟前便慈祥的笑著問道。

    聽老嫗喚小芊為芊兒便知這老嫗應該是小芊的親人之類的，但是相處這么久都沒聽她說過自己有家人這回事，小芊倒是說過自己是個孤兒，那這老嫗又是小芊的什么親人呢？

    “嗯！我們來給小芊上柱香?！毕阋廖⑿Φ拇鸬?，對這種年長又慈愛的老人，香伊總是沒有抵抗力。

    “嗯嗯！你們都是好孩子，芊兒死去直到現在，你們是除了將軍府唯一來給芊兒上香的人了?！崩蠇炦呉右鄽拖阋镣≤返哪古宰呷ヒ贿呎f道。

    這么一說，香伊忽然鼻子一酸，小芊自從入宮就一直待在伊云的身邊，結交過的小丫鬟什么的倒是不少，但是在這勾心斗角，唯利是圖的后宮之中哪有人會付出真心？

    忽然香伊想起小芊曾對她說過的一句話：“公主，如果有天奴婢死了你一定要常來看奴婢哦，因為也許只有公主會來看奴婢了?！?/br>
    這本是一句玩笑話，但是現在卻成了真，而自己并沒有如當初答應小芊的那樣常來看她，自下葬至現在也已經幾個月了，這還是第一次過來。

    “婆婆，您是小芊什么人??？”香伊一邊上香一邊開口問道。

    “我??？我并不是芊兒的什么親人，如果非要說的話應該可以說是她的養母吧？”老嫗搖搖頭笑道。

    養母？香伊好像并沒有聽小芊說過自己有什么養父母??？難道小芊有什么難言之隱？

    “我都沒聽她說過你們的事情呢？婆婆能說說你們家的事情嗎？”香伊上前攙扶著上完香站起來有些艱難的老嫗，一邊問道。

    “可以??！芊兒估計是怕自己出了什么事連累到我們，所以基本都不跟別人提起我們一家人的，芊兒這孩子真的是很懂事?！崩蠇炚局焙蠓隽朔鲅D難的輕笑道。

    于是子亦汎和香伊一邊將老嫗往茅草屋扶去，一邊聽老嫗絮絮叨叨的回憶起小芊……

    小芊自小便成了孤兒，父母都在去潁都的路上被人殺害，小芊能夠躲過一劫，完全是她的父母用自己的命換來的，那年小芊剛剛六歲。

    孤苦無依的小芊一個人摸到了潁都，但是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根本不能夠好好地照顧自己，不被人販子拐去賣了就已經是萬幸。

    到了潁都之后，小芊早已是饑腸轆轆，可是潁都的百姓很多不并不會好心的去可憐一個小叫花子，所以實在沒辦法的小芊便偷偷進了一家飯館。

    這家飯館從早到晚都是人來人往，生意相當不錯，小芊跟在一群人的身后便進了飯館，小心翼翼的躲到桌子下邊，等客人吃完走了，小芊才敢出來吃桌子上的殘羹冷炙。

    但是還是被飯館的掌柜發現，便被飯館的小二給提了出去，狠狠地摔在了門外，大喊道：“小叫花子，以后再敢進來偷吃我打斷你的狗腿，有娘生沒娘養的叫花子……”

    小二一句話沒說完便被一個少年狠狠地揍了一拳，正想要回手，不料少年早已經拉起小芊跑出了很遠，只得在身后大聲罵道：“小子，你給我等著，我非揍得連你爹娘都不認識你！呸！”

    少年將小芊帶到一個巷子里躲了起來，躲在墻角看了看發現身后沒有追兵才松了口氣對小芊說道：“你沒事吧？”

    “嗯！我…我沒事……”小芊抬起眼有些害怕的看了看少年，便又重新低下了頭。

    “不用怕，我不會傷害你的！”少年上前伸手揉了揉小芊軟軟的頭發說道，“對了，你的父母呢？”

    一聽少年提起自己的父母，小芊立馬揉著眼睛哭了起來，嚇得少年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少年蹲下身讓自己與小芊保持平視，眼里有些迷茫的問道。

    “嗚嗚~我爹和我娘都死了，在城外被壞人害死了……小芊現在已經沒有家了……”小芊抬起頭看著少年，伸手拉著少年的衣角哭道。

    少年一愣，沒想到小芊這么小就遇到了這種事，便將小芊抱起來，安慰道：“你叫小芊是吧？那你愿意跟我回家嗎？”

    被少年這么輕柔的抱著，小芊這才抽泣著定定的看著眼前的少年，長得倒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但是眼中卻有著別樣的堅定。

    “嗯！”小芊諾諾的點頭答道。

    少年笑了笑，本就不大的眼睛顯得更小了，抱著小芊便回了自己的家，家中的爹娘沒想到他竟然從大街上撿回來一個小女孩，而少年的爹娘本就想要個女兒，便也就當做女兒養了。

    自那以后小芊便一直跟在這位救了自己的少年身邊，叫著少年“華哥哥”，直到羅華十六歲，小芊也到了八歲……

    在藍國，十六歲的男子就可以參軍，而羅華本就一心想要投身軍隊，執長矛刀戈保家衛國，于是也不顧家中老父老母的含淚規勸，毅然踏上了軍旅生涯。

    當年越來越懂事的小芊也被選進了宮，陪在了當時圣上不怎么寵愛的十三公主伊云的身邊伺候著，從此開始了提心吊膽的后宮生活。

    但是小芊從來沒有忘記這個家，每個月的月例自己都會攢著，有了出宮的機會或者身邊只得信任的人出宮，小芊都會將自己攢下的月例送到羅家。

    而在四年前，藍國與祁國在邊境之土發生了一場較大規模的戰爭，當時是由子亦汎的父親子天宇做統帥，子亦汎為前鋒，雖然最終大獲全勝，但是也犧牲了很多的士兵。

    隨話說：打仗沒有不死人的。但是只有到了自己身上，才知道這句話讓多少家庭黯然落淚。

    羅華死后不到一年，他的父親也去世了，留下了這個跟子亦汎和香伊聊天的老嫗，那時候老嫗整日以淚洗面，若不是還有小芊在的話，也許老嫗也早已經魂歸西天了。

    可是這才兩年的時間，老嫗已經走出了悲傷，小芊卻又去了，這讓老嫗又狠狠地傷心了一段時間，想到自己就只有一個人，兒子死在了戰場之上，連尸骨都沒了，老伴葬在了祖墳。

    只有小芊的是孤單一人，于是就在小芊的墓旁搭了間茅草屋，幫著小芊守守墓，沒事坐在小芊的墓前說說話。

    說道自己的兒子和老伴，老嫗早已經哭濕了衣衫，不過老嫗并不歇斯底里，這兩年她也緩過勁來，有了小芊之前送來的錢，如今自己一個人生活也不成問題。

    “你說的羅華是不是做過都尉？”子亦汎聽完老嫗的回憶抬起頭看著老嫗問道。

    “嗯！我兒子是當過都尉，而且最后也就是在都尉這個官職上死的?！闭f著老嫗又拿袖子沾了沾眼角。

    香伊奇怪的看著子亦汎，難不成子亦汎認識這個羅華？或者羅華就是在他的手下死的？想到這，香伊的嘴角抽了抽，還是回頭問清楚再說吧。